“你继续说下去。”
“是,传说这位王后的魂魄转世为人,而后便建立了这个男女权利平等的国家。”
这个国家海晏河清,国君更是有改换风云,操控鸟兽,但是这些都太遥远,可直说政治经济人家都胜过大冀许多。
太后娘娘与陛下为寻求治理之法日日勤政,烧香祈福,因着诚心感动上天,终是求得治国之法。
近日京中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长尾鸟,在皇宫上空盘旋了三圈,然后飞入皇帝的龙乾殿放下一封信后便飞走了。
已上这些都是刘三山一支笔,几张纸,三五个夜晚,伴着红袖添香编纂出来的。
“想要找到一只通体雪白的鸟不难,想要训练这只鸟飞来送信更是不难,只要到时候让这只鸟飞遍京城皇宫,再去长公主的寝宫与郡主宅邸盘旋几圈,这事就顺理成章了。”
“白鸟……”
程韵玫沉思着,听刘三山说这些虽然感觉不太靠谱,但是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与其和那些朝臣硬碰硬吵得不可开交,还不如借此天象顺理成章,到时候冯嘉窈和冯慧思已经入了朝堂,再有议论也由不得他们了。
“嗯,就按照这个思路继续,再策划得更详细一些,每一步都要精确出来,随时需要什么直接呈报给老身。”
“是,微臣遵旨。”
刘三山得到了直接向太后呈报事务的权利,这是莫大的荣耀,也是他彻底入局政治争斗的开端,但是他并不后悔,这是他人求不来的,他也不能免俗。
离开寿成殿之后,冯慧思和冯嘉玉一起回了松梧殿。
期间冯嘉玉说起让自己去宣旨会不会不好,冯慧思却很坚定地说道,
“原本我们就约定好了的,你来做我的宣旨官,太后娘娘也已经亲口许诺了,怎么会不好呢。”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我怕给你平添了晦气。”
“晦气?!什么晦气?谁晦气?那日我已经与太后娘娘剖心,若不是有你根本不会有今日的我,你是我的领路恩师,所以除了你没有人能做这个宣旨官,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一定不好,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
“放心,只要你说我就一定去,排除万难我也会去。”
“嗯,一言为定。”
当时的冯慧思并没有思考太多,她只是觉得对自己如此重要的事情,不希望冯嘉玉缺席,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
但是后来她就想明白了,为何冯嘉玉会说那样的话。
如果襄儒卿真的遭遇不测,那冯嘉玉不就成了寡妇,就算冯嘉玉不会畏惧流言蜚语,可终究是丧夫之痛,如何能立刻投身宣旨的喜悦中,不过就是在勉强她强颜欢笑。
如果这事情过去了一年半载都无所谓,可事情紧密得几乎就是前后脚,这叫冯嘉玉怎么承受。
冯慧思懊悔不已,当时怎么就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呢。
“我当时怎么就一直想着自己的事情呢,我当时怎么就没有考虑一下文阳的感受。”
回去之后冯慧思懊悔地不能自已,尚成知安慰她,“不如你这几日便陪在公主身边,不管是好事,坏事,有了消息身边有个人能分享总是好的。”
“对,你说得没错,我得陪着她,不管是好事坏事,她身边总得有个人。”
又在宫中住了三日冯嘉玉便出宫了,冯慧思就立即赶到了公主府。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不会是嫌弃我吧。”
“当然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就好,我就住在公主府里哪也不去。”
虽然冯嘉玉反反复复强调自己真的没事,但冯慧思却总是不放心,一直陪在冯嘉玉的身边,吃饭睡觉都如影随形。
“如果不是我们都已经各自成婚,你我又都是女子,就你这样子,很难让人不怀疑你对我图谋不轨。”
“我若是真对你图谋不轨,还不知道你那驸马会不会从哪里杀出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机会。”
冯嘉玉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今日我去讲课,你也要一起吗?”
“那是自然,吃饭睡觉,我都与你一起,讲课自然不能例外,我就坐在后面听,再说了,我也挺长时间没去看看那些孩子了。”
“这段时间你我还有令新都没有过去,都是李老在讲课,那些孩子一定很想我们吧。”
孩子们真的很想念她们,一来是大家真的很久没有见到这些老师了,二来是因为李明生实在是对算数痴迷,而这些孩子对算数又最为不擅长。
虽然他授课的时候也会讲授其他门类,但是算术绝对是占比最多的一门课程。
学生们对此苦不堪言,唯有时玥湘乐在其中,她是这群学生中年纪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家世不错的。
她是惠琬的侄女,惠琬听闻冯嘉玉创办学堂,更是有一门算数课程,便将家中小侄女的事情说给了冯嘉玉。
这小姑娘从小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对算数更是痴迷。
别的姑娘从小要么绣花弹琴要么习字练画,只有她的纸上写满了数字。
一提起有这样天赋的学生,李明生眼睛都亮了,说什么都要见一见这个小姑娘,两人见面后简直是一见如故。
而后时玥湘顺利地成了安颜学堂一员,因为她年纪小,家中又可以担负得起束修,便免于劳作专心求学。
不过为了能进入安颜学堂,小姑娘也得离家求学,在公主府与大家同吃同睡,除了不用劳作并没有得到更多优待。
今日见到冯嘉玉和冯慧思孩子们都差点喜极而泣,大家围拢到她们身边,叽叽喳喳地问候着。
“我也很想大家,从今天开始大家就可以在府中自如行动,但切记不得出府,若有急事一定要来与我说明。”
“是!学生们定当遵从。”
“夫子,您今日会授课吗?”
有人急切地问道,看得出来这些学生是真的不大喜欢算数,时玥湘除外。
“许久未给你们上课了 ,今日课程便交给我吧,李老劳累多日辛苦了。”
“公主客气了,为人师表授课解惑是应该的。”
换了冯嘉玉来讲课,众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这些日子大家表现得都很好,今日晚膳我会吩咐厨房做一顿大餐,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看着孩子的雀跃的样子,冯嘉玉又浇了一盆凉水。
“不过你们得先完成今天的课题。”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冯嘉玉,在算数面前,多少课题都不是问题。
许久没有坐在这个位置了,冯嘉玉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她的丈夫并没有失踪,身边也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她还在照常过着她的日子。
“今日,我们来做一做思辨,不分对错,也没有拘束,畅所欲言即可,无论你们将来想不想嫁人成家,现在都假设你们已经成家,并且有一位非常恩爱的夫婿,但是他因意外失踪,生死不明,而你们没有能力帮忙寻找或救援,那么此时此刻的你们会做些什么?”
冯慧思听到这话有些坐不住了,冯嘉玉用眼神安慰她。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思考,时间到了,就一个一个来说说你们的想法,如果下面的人对表达之人的想法有所异议,可在对方说完后提问,表述之人需要给出解释。”
一刻钟后,第一个上来的是王秀秀,她做什么事都很积极,自己会的要上,不会的学会了也要上。
冯嘉玉点头许她起身,“思辨并非辩论,无需争论孰对孰错,需要的是各抒己见。”
王秀秀起身后很自信地一拍胸脯道,“答夫子的问题,这个问题对学生来说是有一个答案,学生定然不会做无情无义之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救人,,、但题目中又说,我没有寻找的能力,不管是武艺上或是财力上,若二者我能出其一便尽我所能,若我一样也无便尝试求助于人,若路子都行不通便焚香祷告,总之不能什么都不做,也不能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嗯,你要做个有情有义的人,可有人对她的想法有问题?”
冯嘉玉没想到王秀秀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当然王秀秀还是个孩子心怀赤诚赤诚,并未婚嫁亦不知夫婿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好了。
这样的答案几乎没有什么能够被否定的,即便想法不同做法不同,但对于别人的所做所想都是尊重的。
第二个回答的是李芬芳,她是学堂中最年长的,性格温柔待人亲和。
“学生自知性子柔软,若是得知夫婿失踪必定会先大哭一场,一边担心一边想办法做些自己能做的事情,但就以学生现在的程度,想必会病急乱投医,若是散尽家财换夫婿性命也未尝不可一试,但学生希望自己能有幸遇到一个值得学生如此对待的人,若有此人也算是幸事一件。”
李芬芳的回答很诚实也很中肯,以她现在的程度若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不一蹶不振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王秀秀从理想出发,李芬芳从实际出发,都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道理。
切身感受过亲人受难的彭壹桐有着更深刻的见解,对只是想象这种情况的李芬芳来说,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把握平衡,但对于彭壹桐来说其中平衡她早已找到。
彭壹桐现在就处在类似的情况中,她想替父申冤,讨一个公道。
这是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的唯一目标,也是未来十年甚至即使几十年,一辈子都执着的事情。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学生会拼尽全力地寻找,不死不休。”
彭壹桐寻找的是一份真相,是一份迟到的正义,放在这个议题中便是失踪的夫婿。
不管失踪的是什么,对她而言都是要找到的。
她有过切身之痛,所以她的想法就是她正在做的事情而不是空泛地去想想而已。
在追寻翻案的过程中,她不断地完善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她所做之事若是成功了,除了为她的父亲平反,也能为当时那件案子里波及到的其他人一同平反。
不论之后她是运用所学帮助更多人,或是了却一桩冤案便远离红尘,都不算是虚度。
也许有人会觉得彭壹桐如此是在浪费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女子读书本就艰难,可她却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这个问题,早在她刚刚进入安颜学堂的时候,就与冯嘉玉长谈过一次。
冯嘉玉知道她的父亲是蒙冤受难,可是苦于缺少证据无法翻案。
这是彭壹桐想读书的动力,也是进入安颜学堂的契机。
当时的彭壹桐是个满眼戾气的姑娘,对谁都不信任,认为当官的不堪,做皇帝的无能,冯嘉玉这个做公主的更是只知道享乐不懂人间疾苦。
可是冯嘉玉却告诉她众生皆苦,没有谁活得容易,如果只说她在吃穿用度上没吃过苦,那的确是。
但是,
“不管我是战胜了苦难,又或者一直顺风顺水,我都想尽我所能帮助别人。”
原本还带着些许嘲讽,以为公主是来装样子而已的,但是看着冯嘉玉坚定又真诚的样子,彭壹桐有些动容。
“公主慈心,是天下百姓之幸。”
“你亦是天下人之一,所以你愿意到我的学堂读书吗?”
“公主真诚待人,民女也不对公主有所隐瞒,民女所求之事实在是自私自利,就算进入学堂读书,最后民女也只想完成自己的目标,或许无法为民请命,实在是浪费了公主的一片苦心。”
“没有规定,谁若有本事就一定要为民请命,善待自己也是善待万民之一,不以强作恶就是行善,况且读书的目的并不是唯一的,即便不在朝为官,能为冤案平反也是幸事一件。”
生在天下既是天下人,善待自己不就是善待天下。
为自己而活,从不应该被列为自私,只是有些人的不择手段让为自己而活这句话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