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油小队全神贯注地望着树林，生怕遗漏了什么似的，完全没注意脚下，直到一只只手忽地抓住他们的脚踝。
他们才惊恐地望向地面，他们竟没注意到地上铺设的白布！
数百人掀布而起，抓住泼油小队脚踝的人便顺手一带将其绊倒。
动作迅捷一些的能在他们起身之时便踢向他们的手腕，使其被迫松手，但大部分人还是不防被掀倒在地，随后便无法再起身，一直被踩在脚下。
小组长见状，咬了咬牙，喊道：“泼油！”
队员瞬间会意，这地上的布不正好是引燃的好料子么？
“那就一起死吧！”趴在地上被踩地吐血地人，涨红了脸怒吼道。
随即忍着背上的痛将怀里的火油拿出来，拔掉塞子。
只是，他找不到白布在哪儿，这里唯一能引火的，只有他自己。
为了不浪费火油，他半昂着上身将火油灌进衣服里，又往自己袖子上倒......
小队长掀起地上的白布便泼了起来，即便每一拳、每一脚都结结实实砸在他身上，他也咬牙将手里的火油倒完。
有人与他争夺浸的白布，他便蹲下将火折子窝在怀里吹着，太近了烫到了嘴，可他感受不到了，背部骨头断裂一般的疼痛实在是无法掩盖的过去。
好在，怀里的白布终于点燃。
他发了疯似的往林子里跑，他知道，东凌士兵埋伏在此，那林子里就一定有人！
一时间半的人都去追赶往林子跑的人，被踩在脚底下的人此时也发了力，将点着的自己迅速支撑起来，还不忘捡起地上的白布往树林里面跑去。
有些受伤轻的，还能抱着东凌的兵共赴火海，但他们逃不过被踩死、被憋死、被烧死的命运，永远葬身在这个冬天里......
因为隔的远，一时半会根本瞧不见那边的战况，只知道树林里成功地燃起了熊熊大火，城墙上的守军都松了口气，还有的过度紧张放松一般似的欢呼出声。
林子济也冲那个方向露出一个笑脸，吩咐道：“随时注意东边动静，迅速接应二小队。”
城墙上的守卫个个精神抖擞，喊道：“是！”
林子济这才稍稍安心，翻身上马发号施令道：“开城门！剿东凌匪！”
士气大增，呼喊声也震天撼地一般极其壮阔！
声音大到树林里奄奄一息之人都能听见，总之最后他们都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没有辜负自己的最后一次使命。
东凌大军被熏出了林子，显然他们并不会后退，而是往宾州城下推进。
林子济见状大喜，挥舞起长刀勇往直前，城墙上的守将见状立刻发出指令，让城墙内部准备好的将士登上城墙。
东凌大军没有了树林作为遮挡，且被迫前进两三里地，给城墙上的弓箭手提供了机会，一支支燃火的箭朝敌军中后部射去。
可惜天冷风大，火箭矢的威力大大减小，城主次子闻廉当机立断将火箭矢改为毒箭矢，远程支援宾州大军。
一时间士气大增，东凌节节退败，前有猛虎后有燃林，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林子济趁此机会布阵，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围剿”。
东凌大军退无可退，但也绝不屈服，转身奔向火势将灭的林子，林子济却鸣枪收兵，这林子并未烧完全，深入恐中埋伏，便暂退宾州。
军归宾州，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第一战虽小，却胜的足以鼓舞人心。
林子济又划分出一支二十人小队，由齐景带头，将战事、宾州军情、粮草、药材库存一一详述清楚。
“对了，另一队派出去的人呢？怎么不见回营复命？”林子济正在专心将竹筒用蜡液密封好，问道。
“他们......”齐景欲言又止。
林子济目光微颤，随后又迅速恢复平静，说道：“如何了？”
齐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眼泪涌了出来，声音哽咽道：“回将军，他们战死在了林子东侧，为我军首战告捷献身......”
林子济闭上了眼睛，任由滚烫的蜡液滴到手指上，才哀声道：“记下名字、功绩，派人宽慰其家人，待此次战役结束，我亲自携慰问金登门致谢。”
“是！”齐景应道，缓缓站起身来。
林子济将手里的竹筒递到齐景面前，说道：“务必交亲自交到陛下手中，我相信他们能团结一心拼死保卫他们的宾州城以及身后十三乡镇的安危，那是他们的家，但我不相信他们脱离了大队伍还不生二心，所以齐景，务必亲自送到陛下手中，若有逃兵就地正法。”
齐景明白其中利害，接过竹筒拱手行礼道：“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当天夜里，林子济又领八千精兵对树林发起夜袭，果不其然林子里依然有东凌士兵，数量比不得白天那样多，却也少不到哪儿去。
不难推测出东凌真正的主力军都窝藏在树林后头的山丘之中。
夜晚是最好的掩护体，宾州大军效仿东凌身披白布与夜晚白的反光的雪地融为一体，由远及近如同捕猎一般，狠狠地将猎物撕咬、分食。
齐景便在夜里四处打探，寻得薄弱之处便做上记号，等林子济明日派人来勘察。
树林传来厮杀声、战鼓声，在夜里额外响亮，将宾州城内的百姓都吵醒了，每家每户慌忙摸黑套上衣裳，将家里值钱的小物件都随身带好，才盖着被子蜷缩在床角，昏昏睡去。
林子济成功吸引了附近火力，给齐景留了个大缺口。
当山林间响起熟悉的鸟鸣声，林子济便开始往后退去，他此行目的已然达到。
然而东凌主力军却压了过来，林子济再顾不得其他，强制命令意犹未尽的好战分子回撤。
赶在东凌大军入林之际撤回了宾州城内......
齐景一路狂奔，夜里都顾不得睡，困急之时才会撑着眼皮租下马车，二十来人挤在一辆颠婆极速行驶大马车里睡觉。
最终在第九天的晚上抵达了锦都，齐景早已不见往日的英俊潇洒，只有一张胡子拉碴的脸，衣裳也是被划破了几个口子，发髻都随意且松散，九天没洗又日夜赶路身上早已是酸臭的不行。
他正要从怀里拿出皇室玉牌时，却忽然听见城墙上有人喊。
“在这儿！”陈好双手做大喇叭状，喊道，眼里隐约可见泪光。
齐景抬头，苏安延背着手望着他满是欣慰，他又看了看热情招手的陈好，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跟在他身后的十九人无一折损，望着眼前这一幕也松了口气。
这城墙上站着的人肯定不简单，他们身前骑着马的邋遢汉也不是个简单身份。
城门很快打开，齐景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朕安排好了住处，你们跟着宫人去，齐景跟朕回宫复命即可。”苏安延说罢，抬了抬手，身后赫然出现二十余名宫人，手里端着披风给送信小队的人一一送去。
送信小队之人闻言都立刻下马跪到了地上，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些去休息，明日还有劳各位护送信件回去。”苏安延说道。
此言一出，无疑是激发了他们的心中的热血，他们说出一声声参差不齐的“谢陛下”后，便跟着宫人去了驿站。
回宫之后，陈好忙不迭去神武殿的小厨房准备吃食，苏安延等人则在神武殿的书房议事。
“战况如何？”苏安延问道。
“目前尚好，粮草足够吃到今年开春，但......往后拖就不得不征粮了，东凌来人不在少数，各林间也有埋伏，急需增援。”齐景将竹筒从怀里拿出来递给苏安延。
苏安延接过竹筒放到烛火下轻轻炙烤着，说道：“朕已派泯阳西子久旭带兵驰援宾州，且南营兵马已拨出八万前往宾州，押运的粮草也在途中，你应该没与他们碰上。”
“陛下知道？”齐景惊呼道，心里倒是安心不少。
“都是国师的功劳，此举......实乃大义。”苏安延说道，看向了袖清。
袖清充耳不闻，只是反复掐算这铜卦，极其沉浸。
齐景这才正眼瞧了袖清一眼，下一刻便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袖清白发丛生的脑袋，眼神疑惑地看向苏安延。
“这些都是国师掐算出来的，关系重大有违天道，国师便只能再三卜算能说的信息，如今也是遭到了责罚，他的身体已经衰老了十来岁......”苏安延解释道，眼神极其复杂。
齐景更疑惑了，看向袖清，问道：“为何从前道传就不会？仗着自己知天命为所欲为！难不成道术高到老天都怕他了？”
袖清闻言，掐算的手指一顿，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能说，便继续掐算起摆在桌上的铜卦。
“难怪他平日里如此寡言......”齐景嘟囔道，眼底满是同情。
陈好及时出现送来了填肚子的夜宵，齐景感动的都要哭了。
边吃便问道：“陆传呢？秋实呢？好些天没见着他们，怪想的。”
陈好有些难过，抬眼看向苏安延，苏安延会意，解释道：“陆传被朕派去练兵了，等你和林子济凯旋，他才能从军营里脱身，至于秋实？”
“秋实在给你们炕饼，准备肉干之类的干粮。”陈好接话道，声音不自觉有些哽咽。
“矫情！”齐景鼻头发酸，“哼”了一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