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尽头处有间矮小的茅草屋,屋顶铺着稻草,一旁还有芝麻杆子撑起来的小凉亭,小到只能容纳下一人屈身而行。
而这间茅草屋的身后是一片巨大又绚丽的湖泊,对岸遥远到只能隐约可见山峰,白雾晕染模糊着水与岸的边界,仿佛与天对接,越往那边的岸去,湖水倒映的天空便越蓝。
而临近骨瓷镇的水岸,倒映着的却是杂糅着橘色与粉紫色的晚霞,还有藏于背后的隐淡到一碰就碎的薄月,如果说对岸是开阔到令人心旷神怡的颜色,那么这岸便是绚烂又浪漫的告别,告别与相遇的碰撞,既惆怅又叫人神往。
岸边站着许多的瓷人,他们无一例外都与常人无异,或独行于湖边,或成双出入,亦或是三两相聚谈笑风生。
崎岖岛也好,骨瓷镇也好,仿佛都只是一处鲜为人知的景点罢了。
苏安延的视线在湖面和陈好脸上来回,这是崎岖岛少有的美丽,她将这份美丽变成了她二人独有的风景。
陈好的目光定定地望着湖面和天空,天上跟远处蓝色的湖面一样,像是把这块晚霞黄昏的美丽圈在此处一般,虽有不协调但又出乎意料的美。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陈好问道,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好像一切的烦恼都自觉规避了这场视觉盛宴。
“来的多了,总能发现的。”苏安延望着陈好的侧脸,拂去她脸上的碎发,眼里倒映着湖里的日落黄昏,将这份深情加以点缀。
这份风景苏安延瞧过了,也记下了,今日也可以先不看,毕竟在湖水暖光照耀的陈好更让她挪不开眼。
“陛下,以后无论来几次都可以,不过都得带上我。”陈好察觉到苏安延的视线,将自己的目光也转移到苏安延的眸子上,四目相对,纠缠之情愫甚多。
“那么,发现景色的任务就交给好姐姐了,我容不下它们了。”苏安延唇角上扬,脸上是化不开的柔情。
她与陈好的相聚太过短暂,她的每一秒都在适应和迎接陈好的到来,恰好现在能稍微放松,那份克制了28年的想念和孤独再一次站上了她的每根神经,兴奋地颤栗着,压抑地叫嚣着。
“陈好,这里真不是个好地方。”苏安延忍耐着,手下从草地上揪断一茬又一茬嫩绿色的芽尖。
陈好瞧见苏安延泄愤一般将地上的芽尖拔下又抛去,而湖边悠闲自在的瓷人也兀的停止了说话和动作,齐齐地将目光聚集在陈好和苏安延身上。
陈好见状连忙按住苏安延的手,小声道:“薅秃了要!”
苏安延这才意识到自己破坏了瓷人的能量来源,引了波仇恨,赶紧用自己的能量给这一块没了头发的草地补上,这才让瓷人们的视线又挪开了去。
陈好跟着松了口气,环视一周却又对上了暗处的一道目光,坐在芝麻杆凉亭下的从昏暗中传出的目光。
“那儿有人......”陈好指了指,说道。
苏安延跟着视线望去,那人却闭上了眼睛,苏安延辨认良久,才看见一个盘腿而坐的轮廓。
起身正要往那儿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唤出十来颗能量光点放在手心,走到一旁散步的身边,唠起了嗑。
“这里面是有个人么?”苏安延问道,将陈好又往怀里拥紧了些。
散步的瓷人瞧见白色的能量光点两眼直放光,耐心地解答起来,说道:“他啊!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只知道胆小的很,浑身裹着泥,最怕碰水,活生生像个半成品似的,房子也矮的很,他总是弓着个腰,像个老太太,故而又叫他泥婆婆。”
“他来多久了。”苏安延皱起了眉,问道。
“不清楚,但是比我们这一代来的都早。”路人回道。
苏安延闻言,眯了眯眼睛,审视起芝麻杆下的那个泥人。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这个......我们这里很少见呐......”路人问道,瞧向苏安延手里的白色光点,露出贪婪的表情。
“这是谢礼。”苏安延会意,往前伸了伸手。
路人连忙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茶壶,揭开盖子递到苏安延手边,苏安延了然,将白色光点都倒了进去。
“会是他吗?”陈好小声问道。
“几率很大,不过这一代之前就在,又没有出去骨瓷镇,即便不是能量不是最高的那几个,也够用了。”苏安延回道。
“那如何看?还是用能量光点吸引他?”陈好又问,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
苏安延点了点头,勾了勾手指,芝麻杆下忽的钻出一片白色光点,将昏暗的空间照亮,里头当真坐着一个泥人,表情僵硬,脸上和身侧的泥纹斑驳,一瞧就是被芝麻杆所划。
“新鲜泥,他为何每天要给自己抹泥?”苏安延疑惑道。
“怕被发现?或者他知道我们这些外来的灵魂在收集他们的能量,所以躲起来的?”陈好猜测道。
“有可能,试一试就知道了。”苏安延对上那泥人墨黑色的眸子,笑了笑。
“如何试?”陈好问道。
苏安延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问道:“好姐姐想不想去瞧瞧瓷人是如何诞生的?”
“想。”陈好回道,苏安延这么说,肯定就是这二者有关联。
苏安延收回芝麻杆下的光点,又用这些光点连成一条牢固的绳索,一端绑着她一端绑着陈好。
苏安延与陈好十指相扣,白色发着光的绳索自然下落,伴随着她们的脚步一下又一下轻轻触碰着二人的虎口。
“想知道这一块儿,为何像晚霞一样美么?”苏安延问道,湖水打湿了她们的衣摆。
“我跟着你,就会知道了。”陈好答道。
“真乖。”苏安延亲昵道,勾勾手指,便有光点编织的口罩出现在她二人的脸上。
水下有一个很大的月亮,透过海水散发着微弱的光,越往下潜,温度也跟着上升,跟外头瞧见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原来那些橘色火烧一般的云彩就是火光,那里是烧制瓷人的地方,暖黄色的天空都是捏泥人的材料,至于那些粉的紫的斑斓的天空都是给瓷人上釉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