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后过了些天，一切都还算风平浪静。
郁长风这日刚刚下朝，安宁便道前面来报，说沈清昼正在他原先的寝宫中等他。
他觉得有些奇怪，那座寝宫距离前朝有些远，自他登基以来，就不曾再住过，怎么忽然想起来跑去那里了呢？
他摒退宫人，推开了寝殿半掩着的房门，房内却空无一人。
不对，不空。
正对门的空地上，放着个半人高的箱子，看这大小，似乎是足以装下一个人的。
郁长风想起之前他生辰时沈清昼送的贺礼，耳尖不由得红透了。
可他主意向来多得很，已经玩过的……应该不会再来一次了吧？
虽然心中这么想着，可郁长风仍忍不住走上前去，想要打开盖子。
手刚触到箱子，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沈清昼从外面跑进来，声音还带着轻微的气喘。
“陛下怎么来得这么快，我才刚找到钥匙。”
他推门进来，又将门关上，朝他得意地晃了晃手里沾着泥土的钥匙。
“钥匙？这箱子里是什么，为什么钥匙会在这里？”
沈清昼目光潋滟，朝他眨了眨：“自然是皇兄之前放在这里，这可是皇兄送我的礼物呢。”
他说着自己歪头想了会儿，纠正道：“不对，应该是……酬劳。”
郁长风立即想到了自己严刑逼供了两晚，却一直没从沈清昼口中问出答案的的那个问题，指了指那个箱子，不敢置信道：“这就是皇兄许给你的报酬？”
既然如此，为什么先前一直死咬着不肯告诉自己，如今却又光明正大地摆在了自己面前？
沈清昼笑眯眯道：
“先前不说，是怕陛下派人拦下，如今已经到了，自然还是得邀陛下共赏才有意思。”
郁长风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清昼打开了箱子，接着便看清了里面装的都是些……有些眼熟的……
他小时候的旧物！！
郁长风眼睛立即瞪大，迅速打量了一遍后，赶在沈清昼动手之前，直接扑了上去。
“皇兄怎么把这些东西都给你了，别看别看，太丢脸了。”
他只能勉强分辨出是自己从前的东西，却已经忘了这些东西都被自己扔在了哪里，更想不清楚郁长景是怎么把它们收集起来，还送给了沈清昼的。
沈清昼看着死死挡着里面的东西不肯被他看到的郁长风，叹了口气，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托腮，语气有些失落：
“可我不曾见过陛下小时候的模样，只能凭借这些旧物遥想一番，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陛下都不能满足吗？”
听他说得实在可怜，又合情合理，郁长风考虑了会儿，终于还是捂着脸叹了口气。
“那等我们将来去琴川，你也得把你小时候的东西给我看，不准藏起来。”
沈清昼仍托着腮，笑眼一弯，答应地痛快极了。
“那是自然的，我有什么好瞒着陛下的呢？”
郁长风站起身来，紧接着便朝他伸出手去。
“怎么坐在地上了，赶紧起来。”
沈清昼笑眯眯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中，顺着他拉自己的力道，直接扑进了他怀中，仰头落下一个亲吻：“我就知道，陛下最好了。”
接着他便笑眯眯地低头，从箱子里取了件红色的圆领袍出来，看身量约莫是四五岁的孩童穿的。
郁长风也想不起这是自己什么时候穿过的衣裳，沈清昼拿在手里展开，里面滑出一张纸来，展开一看，上面寥寥几笔，画了个爬树摔下来的小孩。
郁长景不善丹青，从笔触来看，多半是郁长青画的。
郁长风盯着看了会儿，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我五岁那年去东宫找皇兄玩，在他院子里爬树，结果摔下来划破了衣裳，换下来的这件就留在了皇兄那里。”
他捧着那件划痕犹在的衣裳，叹了口气。
“这都坏了，皇兄怎么还留着啊？”
沈清昼的目光在长大的郁长风跟那件精致的小袍子上流连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愉悦地弯起了眉眼，接着又从箱子中取出了一卷纸。
郁长风倒是很快就想起来了这是什么，这是他第一次去上书房听课，觉得夫子讲的实在无聊，在下面画了一摞王八。
没想到也被郁长景收起来了。
他拿起一张来，欣赏了下自己当年的大作，叹了口气。
“我果然从小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子。”
沈清昼笑眯眯地一张张看过，脸不红心不跳地夸道：“怎么会呢，这画上分明有飞龙在天之相。”
他说完也忍俊不禁，赶紧将它们卷起来，接着往下看去。
再往下是个木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个泥捏的小人，沈清昼努力分辨了下，也没能看出这捏的到底是谁。
郁长风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往内室走去。
只听里面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没过多久，郁长风便抱着个小木盒走了过来。
他盘腿坐在地上打开，从里面拿出另一个小泥人，眼圈泛红，唇角却挑着，朝沈清昼晃了晃。
“这是我第一次偷偷溜出宫，回来时带给皇兄的泥人，我自己捏的，你手里那个是我，我这个是皇兄。”
他自己又端详了会儿，面露嫌弃，眼眶却更红了。
“一点都不像，改天我拿木头刻一个，给你，皇兄，还有二哥一人一个。”
沈清昼看着自己手中跟眼前人全无一点相像的小泥人，忍不住笑了。
他将泥人捧到脸前轻轻亲了下，又小心将它放回了木盒中，准备将它带回寝宫摆起来。
接着站起身来，将箱子关上了。
郁长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怎么，下面的都不看了吗？”
沈清昼捧着那个小盒子，朝郁长风笑盈盈道：“得慢慢看才好，这样明日还有明日的念想，这么一大箱子，够我开心一个月呢。”
“这就够开心一个月了，这么好哄？”
郁长风将他揽入怀中，鼻尖轻轻磨蹭着他的鼻尖，声音里满是无奈和纵容。
“我宫里还有别的呢，既然你喜欢，等这些看完了，我再带你慢慢看。”
他们虽不曾参与过对方的过去，却有人替他收起了岁月，能留待将来一同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