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县医院空荡荡的，不见几个人影。
江悦和谭峥踏进病房，便看见床上的的人朝他们望过来。
谭大牛眉头压了下，板着脸道：“是不是等你老子死了，你们两个才舍得回来？”
“这不是回来看你死没死吗？中气还挺足。”
谭峥嗤笑一声，也不辩驳。
谭大牛咬了下牙根，瞪了眼能把他气死的小崽子。
空气沉默，谭峥没说话，江悦也没说话。
他们之间的家事，她作为一个外人，始终不想插手。
谭家那几位是没来的，临近年关，家里忙里忙外，忙上忙下的，事情多得很。
再加上谭青这一年来，手艺的上涨，他在这一片儿也出名了。
年关是一年最闲的时候，各个在家里猫冬，手里有闲钱，且儿女处于适婚年龄的庄户人家，都会选在年前办场喜事。
婚嫁之事，哪样不需要打上几样家具？
改革开放了，群众的物质要求日益提高，小年轻们也学起了城里的那套。
办婚礼的要求也高了，庄户人家娶个媳妇儿不容易，合理范围内的都会尽量满足。
在如此繁忙的时刻，还要把拉上谭青，那简直是断人财路。
所以他们谢绝了，谭青要陪同来的想法。
“哟，终于舍得回来了啊？老四，我这段时间跟家里断绝联系，过得还挺滋润的”
王桂芬疲惫地从外面回来，就见病房内多了两道身影。
谭峥大刀金马地站着，江悦也沉默地望着她，病房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氛围。
往桂芬这酸溜溜的话，让江悦眉头一蹙，对上王桂芬憔悴的面容，她就想要发作，谭峥就站到一旁。
谭峥目光沉得吓人，“您说爹伤得都快没了，我才回来的，但现在一看，啧……”
谭峥说话向来字正腔圆的，他以这种语气吐出来的话，听着阴阳怪气的。
躺病床上的谭大牛气得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个小兔崽子，大过年的你盼着你爹死是吧？”
“是。”
谭峥嘴角勾了一抹嘲讽的笑，病床上的人勃然大怒，随手抓起手边的东西掷了过来，可不知是谭大牛输着液，不够力气还是怎么的。
那圆球状的物品直冲着江悦过来了，她本就站在前面，看到那球，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即刻挡了一只手，哐当球体砸中，耳边响起谭峥的闷哼声。
江悦眼眸一缩，她心疼道：“怎么不躲开？伤到骨头了吗？”
谭峥冷汗直流，咬紧了牙根子，“没事，就是皮外伤，不严重的。”
“你还说不严重，你是铁人吗？小臂这里都肿得发青了！”
谭峥结实紧致的小臂上，肿了一个青紫的肿块，看着快要冲破血管爆开来了，一定很疼。
江悦增添了一丝恼怒，白皙的面庞，也因为这增添了一丝殷红，那是被气的！
她万万没想到，谭大牛来真的！
她拳头捏得嘎吱作响，皮笑肉不笑道：“您可真是好手艺，干啥啥不行，非要把身边的人伤个遍才安心吧，我看您精气也挺足的，这腿也没看的必要了，谭峥我们走。”
说罢，也不管后面的两人怎么大喊大叫，她直接拉着谭峥的袖子出了病房。
“谭峥你刚刚怎么不躲？那个苹果最多就打到我的腰，你直接冲上来傻不傻啊？嫌命太长了是吧？”
手上的似乎还在牵扯他的思绪，但听到这话，他也顾不上了，“我皮糙肉厚，砸到我哪里都行，我最多疼两天，可你不一样，你细皮嫩肉，我不想让你受一丁点伤害。”
这话，真是……心动……
江悦的心瞬间被塞得满满的，她吸吸鼻子，“正好现在在医院，去找医生开个药吧。”
看病的医生正打盹，有人来他就笑逐颜开。
江悦把谭峥的手拿给他，医生盯着看了两下，刷刷写单开了药，并叮嘱回去之后，要记得每日至少擦一遍，把瘀血揉开。
无不应的，谭峥沉默地点点头，拉过江悦的手牵到一起。
医生盯着眼皮子下的两只手，又将视线移到男人一米多长的双腿上，笑眯眯道：“你的腿也好齐全了啊？”
谭峥诧异地转头，医生笑着道：“一年前就这么粘人，一年后还这样，小夫妻果然不一样啊。”
医生的眼里带着揶揄，每说一句话都在调侃人，谭峥头皮发麻，囫囵地应了几声，答应会好好擦药后就拉着江悦离开了。
“你慌什么？医生又不会吃人。”
江悦大笑，她难得看到谭峥这样慌乱的模样，一向锐利的下颌角，都显得更平易近人了。
“是他太啰嗦了。”
谭峥小声辩解，但无论他怎么说，江悦始终笑眯眯的，盯着他如同血丝一样红的耳尖。
鸦羽轻扫，双眸瞳仁水润透亮，整张脸明艳昳丽，更显得娇嫩欲滴。
江悦还用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盯着他，谭峥压了压眼眶，长呼了一口气，“好吧，是我承受不住他的调侃。”
江悦哈哈大笑，“回去记得擦药，不然我可不管你。”
“你不管我谁还能管我？我就要你管。”
……
粘腻的两人根本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是一道幽怨的眼神。
两人拿了药就走，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的初衷，王桂芬气得拳头都捏得嘎嘎作响。
她万万没想到，这才一年没见，她这小儿子的心已经偏得没边了！
仅对他躺在病床上的爹问候，哦不，问了一句就走了。
卖惨失败，那她的钱怎么办？怎么要回来？
大半年没要到钱，她娘家以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今年过年要是不能从从他们身上挤个二三十块钱出去，她娘就不让她进门！
想到这，王桂芬的眼眸又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