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女生内心的矛盾
童淑珍和林深离家没多久，微儿就扣了怡颜家的门铃。
门铃响的间隙，微儿快速收了雨伞，伞骨有些滴水，她放到了门边，等着怡颜来给自己开门。
怡颜从沙发上撑着额头站起，视线余光扫过桌上摊放的不少感冒药和穿心莲颗粒，心里一阵兵荒马乱，胡乱整理塞进垫子下面，才去开门。
微儿身穿一身黑白拼接的运动服，裤脚由于泥水沾湿，正蹲着将裤脚挽上膝盖，露出半截湿透的鞋尖。
她包拖着地砖，倒也没有顾及，拿着纸巾在擦拭鞋子。
怡颜开门，目光一下被集中在她动作上，猜测着路上肯定有大面积的积水。
不然，微儿身穿这般精干的运动服，出现在阳光明媚照射的校园里，也是很养眼的。
微儿拍了拍身上的潮湿，站起来，脸上挂着很治愈的微笑骤然一僵，眼眶跟着一红，看清了靠着门怡颜模样。
“怎么虚弱成这样了!”
“因为感冒”，怡颜鼻音很重，因为鼻腔呼吸困难，眼眶里浮现一层透着薄薄忧伤的泪花。
微儿同情的目光锁住怡颜看。
怡颜倏然不自在了，留了门，回避着微儿深究的目光，赶紧去拿拖鞋和干毛巾给微儿擦擦。
怡颜感觉自己鼻腔的呼吸都是灼热不畅的，搞得自己使劲呼吸，只会使眼泪快飙出来。
怡颜习惯拿纸巾淋上冰水擦拭眼睛，让她眼周的皮肤不那么红，再顶着神儿，快速走出来。
微儿没等一会儿，眼前就出现了一双可爱的熊头棉拖和一条干燥毛巾。
微儿心头温暖地接到手里，拿毛巾擦拭了头发，又将她的拖鞋穿好。
微儿挂好毛巾，离近了沙发，观察怡颜潮红的脸色，眼神有点怜悯地郑重看她一眼。
怡颜鼻头一看就被卫生纸擦拭过很多遍，都破了皮了，嘴唇有点起皮发白，明显有点发烧，还逞强的一笑，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那个，我已经喝过我堂姐拿的药了，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怡颜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多想，感觉到了，微儿的内心深处涌动的对她的心疼和担心，开口这么劝了一句。
刚刚，怡颜虚弱的样子撞进微儿视野的那个瞬间，微儿设想出了怡颜平常娇俏灵动纯真的模样。
仿佛就这么奇异而又清晰地闪现在眼前，和现在做着某种程度的对较，确实让她心疼又心酸。
怡颜意识到自己第一次这般虚弱的样子出现在微儿面前。
而且又是当医生的自己姐姐月一说的，病毒性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发热感冒，不太容易好，还容易传染给亲近的人，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可是就是这种轻微的小动作也惊扰了微儿，让她愣了愣。
“我怕传染给你。”怡颜简单的轻声解释，嗓子疼，也就不像平常那种叽叽喳喳的说话。
微儿恍然，神情里的怜悯心疼不太懂得遮掩，很露骨的表现出来，让怡颜跟着失神了一瞬，眼底骤然蒙上一层无法言语的情绪，说不清是低落还是不好意思。
微儿也知道，怡颜并不想以现在这般虚弱的样子出现在好朋友面前，一直想让她们看到的就是充满阳光乐观的自己。
怡颜收敛了下颔，压抑着嗓子肿胀的疼痛感。
微儿察觉到了什么，不禁叹气，明明此刻的怡颜，虚弱的像一只生病了的小白兔，还是这么掘强强撑。
怡颜发现微儿替她忧心要不要多呆一会儿的时候，极慢地咽了口水，即可润了润嗓子，感觉说话顺畅了，哄慰微儿，“我刚，猜着，就是你。玉儿晚点，也来，你俩，轮番上阵，我，终于有人说说话了。”
“嗯。”微儿感觉自己不太会说话了，只好从背后包里拿出来了笔记感冒音，“这是我第一次见过，学习笔记本这般规整贴着保护膜一样的男生，竟然有密码锁。”
“哈哈，昊伟呀，你这样的称赞他，他也不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啊，生活上比我们女生还讲究。”微儿顺着怡颜，活跃气氛。
怡颜预料对了，昊伟还真是个智圆行方的人。
“嗯。”怡颜抿唇笑了，修简干净整齐的指甲不经意按了一下本子侧面的锁。
微儿看怡颜似乎是想打开学霸的笔记看看。
“我改了他密码是六个零。”微儿提醒。
“他，他没有意见？”怡颜想笑，她把笔记放下，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打开，当微儿的面看了。
“这个倒是没，对我其他的很多接受不了。比如晚上睡觉不锁门，说我洗脸不用脸盆。”微儿强颜欢笑。
“你倒是，和，和他反差很大，平时在家里，没事被他说说，也不无聊。”怡颜努力调整嗓子，说了一句逗她的话。
怡颜觉得姜玉和自己弟弟也有矛盾，但是感觉又很不一样。
微儿和昊伟似乎相处起来，更有乐趣。
微儿不甘心，“他为什么说我，我又不是他女朋友，只能说他是我班长，习惯了。”
“......”怡颜点头。
“如果，他欺负我的话，倒是可以帮他介绍一个女孩子，和那个女孩搞好关系，让那个女孩管管他，说不定他就会改的。”
微儿很无心地随口开着玩笑。
“这个套路很社会呀。”怡颜小声点评。
微儿一怔，反应过来怡颜说的是什么，募地瞪大眼睛看着怡颜，惊叹，“哇塞，你这个认知，他这人最护短了。”
“哈哈，我一针见血。”怡颜笑，拍拍自己。
微儿瞥一眼她和自己保持的安全距离，直言不讳，“哎，你其实不笨，就是数学，总说自己不会。你往这边坐坐，别那么紧张，没事的。”
怡颜杜绝词脱口而出，“不保险，我妈妈都被传染，有点感冒了。”
“这段时间咱们学校感冒的人很多，流行感冒季。哎，别提了，放学值日，都能扫一大堆的鼻涕纸，老师也不放假，真想休息休息。”微儿司空见惯，满不在乎替她找借口。
“你自己还是注意点”，怡颜偏头拿纸擦拭一下要流鼻涕的鼻子，忍耐着难受，说给她听。
“好的，放心。对了，他笔记做的你先看看能不能习惯，不是都说学霸，一般和我们思维不太一样么。你要是不太习惯，我给你整理出来，你看我的。”
“嗯。”
“颜颜，那几道我看看，给你讲讲。”
怡颜将数学练习册给她，指了指60页空出来的几题。
微儿做了一遍，理了理思路，拉着怡颜的手坐在沙发上，给她讲。
怡颜落下不少知识点，微儿也对很多公式不是一下就能信口拈来，所以怡颜听的一脸懵。
怡颜只好硬着头皮，先写答案！
微儿讪讪地笑了笑：“看吧，我就不是个好老师，还是介绍昊伟给你讲吧，他很厉害的。”
怡颜不置可否，但也没有反对了！
“颜颜，咱们两一起努力。我都想给我大姑打个招呼，她不是教育局有个朋友和我们校长很熟，以后你好高一分班，让我们两一个班，我们还可以互相照顾。”
怡颜珍惜微儿的一片好意，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感冒音，“好。”
“窗户打开，通通风。”
微儿静止在窗前，看着玻璃上雨滴不断的潲下来，突然扭头说了一句，“我去倒水，口渴了。唉？今天这雨下的，我们在你家吃点东西，我给你煮点雪梨放点蜂蜜吧，你嗓子很快就会好吧。”
“谢谢。”怡颜垂着柔软带着潮湿的睫毛，有些受用，感觉心里温热的一塌糊涂，生病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微儿手上突然拿着一卷纸巾挨着她的膝盖，轻轻地拍了拍怡颜的脑袋，这是她宽慰别人的一种肢体语言。
怡颜正愣着接过卷纸，顿时想到应该告诉微儿，等雨停了，姜玉一会儿要带着她出去吃烧烤，她们怎么办？
怡颜恍惚间，微儿转身，拿着包去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怡颜看她手里变魔术般拿着很大颜色金黄的一个雪梨，对着大开口的绿色塑料袋，蹲在客厅削皮。
微儿削的果皮很长，没有断，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展示给她看看，并陪她聊天“我技术不错吧，昊伟教的。梨也是昊伟家里拿的，听说他不爱吃，就拿走了两个。”
怡颜知道，微儿这是想陪着她说话，怕她一个人无聊。
微儿心情不错，一时之间，怡颜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谈姜玉出去吃饭的事情。
这么大雨，微儿肯定不会跟着去，甚至可能阻止她这个病人去。
哎，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贸然提前给微儿说了，等姜玉来了再说呗。
“技术不错，我通常没有削皮就吃。”
“你那是懒。”微儿很直接地调侃她。
“嗯，是有点。”怡颜好脾气的照单全收。
微儿削好果皮，又去了厨房忙碌，照顾着怡颜的感受，没有拉厨房玻璃门。
微儿开的小火将梨蒸上，扭头看到怡颜一眼，发现她打开了飘窗低着头看楼下，似乎在寻摸着姜玉的身影。
怡颜确实是看看姜玉到了没有。
雨势小了，院大门那里依稀可见，有不少撑着花花绿绿的伞，进进出出可能去接孩子的人。但是从进来的人里面，还没有看到姜玉。
怡颜很遗憾地后退，抬手关了窗户，回身，瞳孔里就出现了微儿一张清秀带着无奈笑容地娃娃脸。
微儿眼睛特别漂亮很大，低垂着眼睛，认真的注视着你的时候，很像屏幕走出来的漫画。
“怕什么，我身体很好，怡颜怕她感染，找着理由宽慰她，“真好休息两天，还可以跟着小姨去医院看看我大舅。”
“你大舅他怎么了？”怡颜眼前一片虚化的阴影，却让她顿时心底浮现出了无形的害怕。
其实，就是那种突然怕听到不好消息的害怕。
怡颜慌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听到这方面的事情特别频繁，整个人也很敏感。
怡颜想，可能和自己身体不好有关。
微儿回身看出怡颜心慌的表情，才恍然自己刚刚说漏了嘴。
“听月一姐姐说，我大舅肝硬化，好像有点严重，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肝硬化!”
怡颜心里咯噔一下，被微儿这么直白的问题一激，视线才觉得清明了。
病人具体什么情况，医生也不会告诉除家属以外的人，纵使月一是她堂姐，也不会告诉她，这是职业操守。
但是微儿显然不太了解，“肝硬化”这三个字，却像突然而来的地震着实惊动了怡颜内心深处的恐惧之魂，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她听说，很多人早期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等发现的时候往往都是肝癌晚期，目前科学技术还没有能力很好控制病情，而且病人都是非常痛苦的去世的。
月一姐姐科室里有个同事的爸爸患病后期痛苦的自杀过许多次。
但是这些，她不敢轻易告诉微儿，怕她接受不了。
显然，微儿还没有具体的概念对她舅舅的病。
微儿因为着急怡颜避开的视线，皱巴巴的脸蛋对着她。
微儿眼睛里抱着的希望在怡颜眼前挥之不去，她不安地想着微儿要是最后才发现自己舅舅的病有多可怕，会怎么样？
微儿说自己大舅可是比她爸爸还亲的人。
微儿哥哥和她一个学校，上学也经常由舅舅接送的。
微儿小姨和姥姥似乎都瞒着她，因为她年龄太小了，担心她知道了，会害怕吧。
怡颜突然也想明白，微儿最近为什么去昊伟家住，昊伟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了。
昊伟肯定知道什么。
怡颜不太想深入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但是还是迟疑着悄悄问问她，“舅舅到底是怎么得了肝病的，你们家好像也没有遗传病史啊！”
微儿回想了一下，没有想明白这么复杂的答案，哀怨了一句，“是没有。我也不懂。谁知道呢，这病怎么来的呢！所以，我们都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过的开心就好。”
怡颜立即岔开话题，抬手抹了抹额头，不太自在，“我没事，过两天就好，只是免疫力低点。你在昊伟家住多久？”
“怎么了？”微儿有点奇怪。
“找你不方便嘛!”怡颜别扭地又捋了捋头发。
“哈哈，这有什么，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回家呢，你来找我还会怕见他，学校也能碰上他呢。”微儿满不在意。
怡颜极快否认，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说的哪里有问题，“不不，那以后认识了再说。”
“想以后认识？”微儿愣着看她，瞬间邪魅地笑了。
“嗯。”怡颜很懵地点点头。
“哈哈，你还想有很多以后吧！颜颜真老实，我要告诉他你的小心思。对了，对了，他很帅的呦。”微儿突然来了兴致逗趣她，“我有小姨当靠山，我的朋友他对你肯定很好，你要不要去学校，我带你见见他，介绍你们见见？”
怡颜睇了她一眼，眼里不乐意让她调侃自己的情绪显而易见，“你烦不烦啊？知道人家昊伟好，行了吧？切，你又不能在他家呆一辈子，离开的时候可别对我哭。”
微儿“噗嗤”一声，凑怡颜脸边，瞟了一眼外面，故意说，“唉，我用你家电话给他打一个，他来接我，你见见他吧？”
怡颜睁大眼睛，“你不会来真的吧？”
“真的”微儿笑她，偷偷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是否想要。
“这么大雨，你住我家最好了，还折腾，我感冒了，你忍心我这么个病人下楼送你吗？”怡颜重新躺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微儿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径直打岔，“哎，姜玉不是来吗？”
“来。”怡颜皱了皱眉头，嗓子疼，刚和微儿说事情，她还不想打断。
微儿看她在强撑回应自己，也不忍心把她认做一个病人，远离她。这种也许是安全距离，但是她更在乎她的感受，因为这个家就她们，不聊天，怡颜可能也没有办法转移感冒感官上的难过，所以她既然来了，才不会丢开她。
微儿重新步入厨房，倒了一杯温水走出来，放在怡颜脸前，让她手捂着，“嗓子痛，就喝一口润润嗓子。”
怡颜缓缓睁开眼睛重新坐起，看着手里的水，低头含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咽下去。
“外面好像不怎么下了。”微儿喃喃自语。
怡颜被微儿一提醒，更不放心对她说了句，“你帮我给玉儿打电话问问，看看她到哪里了？”
“好，那你先睡会儿，我去楼下等她。”微儿拿着房间的钥匙，打开门，拎着伞走了。
怡颜看微儿走了，重新从沙发垫下拿出来了药，找到了一板锡纸消炎药，扣出来了两粒，含进嘴角，就着水，吞咽进肚子里。
怡颜满口都没有什么味道，想着微儿炖的雪梨，走进了厨房，关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