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记事起，你每次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在你手上能过几天，最后留存下来的又有多少，你想过没有？”
都说知子莫若父，易北城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
易深不耐烦的翻了下眼皮，“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是玩具，这是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其实都一样，只是你自己没发觉而已。念念刚来家里的时候你不喜欢她，捉弄她，欺负她，最后你被你奶奶送去了寺院。
那两年你或许想了很多，回来后你倍加珍惜，对念念多少是有愧疚的，她也有心与你修复关系，所以那段时间你们处的还不错，并不代表那就是你以为的感情。
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对轻易得手的东西不会过多珍惜。就像你二叔，对待女人就跟个物件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你是我儿子，如果你跟你二叔一样喜新厌旧，我管得了这次也管不住下次。但是念念在我心里的分量你知道的，她要是在别的男人身上吃了亏我可以帮她讨回来，你却不行。
你如果没有磨练好你的性子，确认好你的心意，你就不要想着染指念念，我不允许！”
“什么染指！”易深差点要跳起来，“我是真的喜欢她！”
他自认对念念一心一意，不像父亲说的那样如此不堪。他更不可能像他二叔，完全是不同的档次好吗？
第一次那么嫌弃二叔，浪荡的老男人，坑货！
如果易南城知道了估计也要跳脚：不是？我都成了反面教材了？
易北城敲完警钟，又给了他点甜头，“那好，你现在回来了，腿长你自己身上，你去追啊，我不拦你。但我要郑重的提醒你，你要是娶了念念，这辈子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离异，只有丧偶！”
这个甜里还带着刺，不，应该是带着刀，明晃晃的刀。
“爸！你嘴巴要不要这么毒！”易深不满，有的时候他真搞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他易北城的亲生儿子，可是老头明显更在乎念念。当然，念念是他心尖上的人，吃这种干醋好没意思，所以他易深憋屈的很，根本没地方说理去。
易北城冷哼一声，“你自己想好！”
易深迎着父亲凌厉的目光，毫无惧色，“等着，我一定把她追回来！”
打量了他好一会，易北城未置可否，只是缓缓地飘出一句，“她每周四下午没有课，一般会去学校东面的图书馆看书。”
周四……那不就是明天！
明白了，老头终于给点实惠了。
易深笑着说道：“谢谢爸爸。”
易北城也笑了，似有期许。
“爸，给你的礼物。”易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毕恭毕敬。
“这会才拿出来，怎么？要不是我刚才那句是不是就打算收着不给了？”易北城眼睛一瞪。
“你知道就好。”
“哼，”老父亲忍着笑，接过礼物，“什么东西？”
“保健品，滋阴补阳，延缓衰老，是我们导师研发的，国内还没有卖呢，回头你要觉得好，我再送你几盒。”
“有用吗？”他扶了扶眼镜，凑到眼前仔细看包装上的说明。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该保养还是得保养，尤其是儿子送的，不管有用无用，有这份心就够了。
易深看他把眼镜抬高架在额头，皱着眉头煞有介事的看着那一长串英文，忽然觉得父亲有些可爱，和平时判若两人，不由打趣道：“有用，反正在小白鼠身上试验的挺好。”
“臭小子，骂我是老白鼠是吧。”
“呵呵……你呀顶多是中年，一点不老。”
“好，谢谢你，这个礼物我收了，回头给你二叔，他这几年挺累的。”
“不用，奶奶和他我都给过了。对了，二叔怎么还是一个人？”易深装作随口一问，其实对于二叔与孟羽秾的故事他还是有些好奇的，毕竟在机场二叔提到了孟老师。七年了，居然还跟同一个女人有牵扯，这在别人身上也许不稀奇，但在二叔这里就是个奇迹，因为他对女人的新鲜度不会超过三个月。
谁知父亲并不上套，只是淡淡一句，“你爸不也是一个人吗？”
“你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他……哦，他现在还是个花花公子对吧？”易深不绕弯子了，直接问，因为论计谋他自认不敌父亲。
易北城笑而不答，岔开了话题，“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是找家医院老老实实上班呢还是自己创业开个诊所？”
“医院吧，先体验体验职场，增加一些阅历。”
“嗯，也好，想去哪家？”
“仁爱，不是钟伯伯引我入门的吗？”当年钟伯年的一句他的手适合拿手术刀让易深走上了从医的道路，不管他是否适合，已成事实。他想入仁爱，一是仁爱顶尖的技术，二是在国外才知道钟伯年原来还是他的校友，一个很厉害的校友，他想重新认识一下。
易北城点头，“仁爱不错，院长是我朋友，我们有空都会打打高尔夫，喝喝茶，那我明天跟他打个招呼。”
“别走后门啊，正常引荐，公事公办。”
“好。那正哲呢，他有什么打算？”
“当然跟我一起啦。”
“行。”
这时阿菊打电话上来说老太太要回去了。
此时不过晚上九点。
“奶奶这么早就走？”易深有些奇怪，他还准备下楼和奶奶说会话呢。
“快七十的人了，身子肯定大不如前。”
是啊，他都二十五了，父亲刚才看说明书的样子显然已经老花了，那奶奶更是在快速的老去。易深说道：“那下次我们去老宅，别让她一趟趟跑了。”
“别，一点不动也不行。阿善说了，你奶奶现在犯懒，吃过就窝在沙发里玩手机，让她站起来散个步都不肯，要不是你回来她是一步都不愿挪窝的，让她走走也好。”
好吧，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还沉溺于手机呐。易深摇摇头，笑了。
父子俩下楼送老太太上车，又是一番拥抱，话别。
时间就是个魔法师，把老人的头发抚白，皱纹平添，把少年的眸子变深，心性沉淀。
易深抬头，天上月亮正圆，再回头看了看二楼那间灰暗的房间，忽然思念加剧。
他已经等不及明天了。
“爸，我想出去转转。”
“现在去学校？”
易深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清楚吗？”
易深动容，伸手勾住他爸的肩膀，“你说我以前为什么老要跟你对着干呢？一次次徘徊在挨揍的边缘，你看着特可笑吧？”
“确实可笑，而且还很气人，可是你偏偏是那种打不死的小强，自以为是到让人抓狂。”
“爸，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你还真说啊！”
易北城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说起来，他们父子俩这样推心置腹的交流实在很少。
易南城看着老太太的车远去，听到笑声，快步过来，“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南城，出去转转。”
“哪里？”
“大学城。”
“丫头周末不就回来了吗？哦，忘了，她下周才回来。”易南城也是个聪明的，尤其在他哥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两人相当默契。
“去不去？”易北城问。
“去，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我要不去你不劈了我，问我就是给我面子。”其实还有一层，易北城需要他出面，而他自然心知肚明。
“哈哈哈哈……臭小子！”
三人驱车前往易念所在的大学。
正是夏天，车里没开空调，因为易深把车窗都放下了，想看看学校附近的景致。
不过是因为她的缘故。
与她有关的一切他都有兴趣。
奇怪的是，风吹在身上却格外的凉快。这一点是二叔先发现的。
易北城回答，“因为这里靠近清凉山，到底是和别的路段不一样，越近山越凉快。”
说这话的时候易深浑然未觉，因为他的脖子和手心全是汗。
紧张吗？
当然。
心里又开始筹划着一会要说什么。
“嗨，念念，我回来了。”
会不会太平淡了，应该……来点激情。
“念念，我回来了！来，抱抱！”
呃……好像……浮夸了点。
“念念，想我没？我回来了。”
多年未见，“想”这个字是否……太过突兀？
虽然他确实很想。
不，是极其的想。
“南城，一会你给念念打电话，就说我们没接到深深。”
易南城抬眼看了看后视镜，秒懂，微一点头。
易深没懂，“为什么？”
二叔笑了，“猪脑子，她为什么不回家你心里没点数啊。”
“又不赖我！”
“直男，你到底想不想见她？”
“想。”
“那就听我们的。”说话间车子停了，帝龙美术学院近在眼前。
易南城拨出了电话。
此刻易念正在宿舍里和同学讨论一本画册，看到二叔来电不由一愣，心里嘀咕，这个点怎么会找她，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