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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故渊昏睡着,恍惚中听见房门外两个小丫鬟悄悄的讨论着。

“丞相已经连着数日起不来,还时有咳血,今日祝大人来他都在睡着,叫都叫不醒,真吓人啊!”

“唉~太医说,怕是要不好了,可咱们丞相···还那么年轻···”小丫鬟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嘘!丁文来了!”

门外瞬间安静,丁文推开了房门,见颜故渊半睁着眼睛,快步走到床前。

“丞相,您醒了?”丁文看着他没有反应,以为他还在睡着,连着几日颜故渊都半梦半醒,连丁文都不确定他睁着眼睛时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他轻叹口气就要离开。

“丁文···”颜故渊气若游丝的叫住了他。

“丞相!”丁文忙凑到他面前问道“您醒着?”

“嗯···扶我起来。”

丁文便伸手将他扶着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看着颜故渊被病痛折磨的眼窝凹陷,形如枯槁,丁文心疼的湿了眼眶。

颜故渊缓了一会,才问道:“青龙卫接到陛下了吗?”

“丁墨还没回来,尚且不清楚。”丁文怕他担心,转而柔声宽慰道“您病着就放宽心,有季公公在,还有青龙卫,陛下一定能安全回来的。”

“现在外面的流言压下来了吗?”

“祝大人已经让人去平息了,可是流言这种事即便明面上不讲,背地里总有人偷偷讨论陛下的身世。”

“只要不出民乱就好···”

颜故渊默了一会又问道:“陛下找到的方锦年的门客,可审出点什么了?”

“有,说他们当年是在齐州找到的冷妃娘娘!”

“齐州?”颜故渊垂眸思索片刻,而后道“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丞相说的是南宫先生吗?”

“嗯,冷妃娘娘在齐州于二月被方锦年的人发现,南宫业也在同年二月在街头找到了身受重伤的萧容玉,都说萧容玉战死,未必不是被沁国人抓了去,只是那些人不知道那个容貌尽毁的瘸子就是萧容玉罢了···”颜故渊说着突然一阵猛咳,感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他努力压下喉中的血腥,脸色却越发的惨白。

丁文忙给他拍背顺气,可他却还是呕了血。

丁墨进来时就见丁文手上的帕子满是鲜血,他鼻尖酸了酸,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法上前。

颜故渊喘着气,缓了好一会才看向门口的丁墨,懒得说话,只对他招了一下手。

丁墨这才走了过去,手中捏着一封信。

颜故渊伸手接过。

丁墨道:“南宫先生来不了了,南宫老先生前两日仙逝了,不过南宫先生说知道丞相想问什么,已经写了信来了。”

颜故渊拆开信封上的火漆印,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瞳孔震惊,随后又浏览了一遍才迅速收起了信件。

“陛下呢?接到了吗?”

丁墨心疼道:“丞相,属下说了您千万不要激动。”

“说!”颜故渊拿着信的手微微发颤,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

丁墨硬着头皮道:“齐云八百里加急来信说没在齐州边上等到陛下,连苍觉都没了音信。”

颜故渊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眸光微颤。

丁墨说着始终留意着颜故渊的表情,见他没有过多激动才壮着胆子继续道:“但齐云说苍觉此前的传来消息,说圣君截断了季公公和文将军的通信,如今文将军在西州怕是不知道中州城的消息,也不知道陛下被软禁之事,恐怕陛下已经孤立无援了···”

“呕~”颜故渊猛的吐了口血,他捂住胸口痛的面容扭曲。

“丞相!”丁文吓的连忙朝着外面大喊传太医。

颜故渊终是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入黄昏,颜霜儿坐在他床前偷偷抹泪。

“霜儿···”颜故渊朝她伸出手。

颜霜儿连忙握住了他的手道:“四哥,我在!”

“别哭···”颜故渊气若游丝道“丁文和丁墨呢?”

“丞相,我们在!”丁家兄弟异口同声。

颜故渊撑着一口气道:“我···我要去找南宫寒木···准备一下···”

“四哥!”颜霜儿忍不住哭出声来“你都这样了怎么去啊?”

“我···我要去···我一定···要去···”颜故渊湿了眼眶却坚持道“这事···还得他出面···”

“我去!我替你去!”颜霜儿哽咽着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替你办成!”

“霜儿···”

“你放心···”颜霜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我不是小孩了,我可以!你信我!”

颜故渊欣慰的笑了笑,却又想到什么一般他对丁墨道:“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丁墨在他床前跪下,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了他唇边···

丁墨起身后,他仰面躺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床帐喃喃自语着。

“让我的墓朝北吧···我想往北去···那里···有我的····鱼···”

他说着,眼角晶莹的泪水滑落···

弥留之际,他似看到那个让他悸动的少年乘光而至,笑着朝他伸出手,他好似听到了少年的声音。

“颜大人!”

“我来找你···”

他心头一痛,想抓住那只手,身体却沉的仿佛渗入土壤一般。

他听见少年说,“池鱼思故渊啊!”

“阿渊···”那是挚友的声音。

“阿渊,你等我回来!”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做我兄弟吧,换我护你一世!”

“好···”颜故渊仿佛看到了两个少年对着他笑····

***

灵堂前,顾念池身穿孝服往火盆中放着冥纸,短短几日连失双亲她接连数日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刘婶心疼她,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无奈的叹气,看到顾时笙和乔星策从外面进来,她忙走向顾时笙。

“王爷!”刘婶愁眉苦脸道“您劝劝小郡主吧,她这几日茶饭不思,也不说话,我真担心她要憋坏了。”

乔星策道:“那日我赶来的时候王妃已经没了,满地的尸体,只有小郡主知道实情,她如今什么都不说,王爷想知道那日发生什么,还需好好开导一下她!”

顾时笙看着那抹孤单的背影,心脏不由抽痛了一下,他正打算过去就听后面传来张伯的声音。

“王爷!”张伯神色凝重的朝他小跑而来。

顾时笙看着他:“何事?”

张伯苦着脸,把那瓶药拿了出来道:“这药···不必寄了!”

顾时笙接过那药瓶,预感不妙。

张伯看了看一旁的乔星策,叹了口气道:“京中红头鸽来信,说···丞相薨了!”

乔星策脑子瞬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的脸色瞬间褪尽,一把抓住张伯,颤声求证道:“你说···谁薨了?什么叫薨了?”

张伯叹了口气道:“小乔,你冷静点,丞相已经···走了···”

乔星策颤抖着松开了张伯,他神情恍惚,颜故渊···死了?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门口走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北梁王府,如何上的马,如何出的城,只知道心脏仿佛被人一刀刀片下,血淋淋的···

他在马背上飞驰,泪水迎风而落。

他从马背上摔下,在草地上滚了两圈,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马也跑远了···

草场上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悲鸣。

手臂挡住了眼睛,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下。

初见时的一幕仍在眼前,那个少年一身素衣,站在宫门口,犹如一个不染尘俗的谪仙,只那一眼便撞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此后都莫名的想要与他亲近···

他又哭又笑,他恨那人薄情,又贪恋与他在一起时那短暂的温情,仿佛一切都是偷来的,那般不真实,也终将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