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元香不是怕她挑食的那个容大娘了，而是希望她能多多扶持帮助自己女儿的操心母亲。一面口中埋怨着潘孤雁为什么不说要来客，一面急匆匆要去买些好的做顿丰盛饭食招待。
老人家热情得紧，风风火火就跑市场去了，叶文用不着吃饭也不好拒绝。搞得潘孤雁手里拽着的钱袋子都没能拿出去。
她无奈叹口气，冲叶文笑笑：“我娘就这样。”
“没事儿，挺热情的。”
叶文和潘孤雁一起把家里收拾了下。等容元香菜买回来，又帮着做了饭。当然她们只打杂。负责主要步骤的还是容元香。
在雪村，叶文就吃过个野菜粥，怎么咂吧都不能有味儿。但倒没想到容元香的真实厨艺非常不错。
桌上一共四道菜。已经非常感人了。
三菜一汤，分别是一盘炒藤菜、土豆丝、番茄汤里一条三斤的鱼，加一小盆水煮藤菜。
容元香揩净手，最后坐下，招呼着她们吃。
很显然是家里很少吃得这么丰盛，潘孤雁快速动筷，先给容元香和叶文都夹了一块鱼肉，再埋头苦吃。不过碍于叶文在，她吃得并不豪放，速度也稍慢。
容元香以前也是循规守矩的小姐，于井市颠沛流离下来，早摒弃了那些繁重的规矩，吃着饭也丝毫不妨碍她讲话：“这道番茄鱼是我自己研究的菜，小番茄把鱼腥去得很彻底，又保留了鲜美，姑娘你叫什么清云是吧？别客气吃吧，这个菜保准你在其他地方吃不到。”
带着地方口音的官话热切起来显得很淳朴，很亲切。
“多谢大娘。”叶文温文尔雅地颔首，从容不迫地从鱼汤里夹了颗小番茄，和着潘孤雁夹给她的鱼肉一起吃了——试图用酸盖掉鱼的本味。
她不用多说什么，不经意间浮现面上的惊叹就是最自然最真诚的赞扬，那不似作伪的神态，丝毫看不出来她厌恶鱼的迹象。
容元香面上泛起祥和的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她感叹说：“你是我家孤雁长大过后第一个往家里带的朋友，她这孩子脾气大，又小气，动不动一点小事儿就要记好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挺难相处，所以长大点就没朋友了，难得你和她玩得来。”
叶文未做回应，目光瞥向一旁。
潘孤雁猛然顿住筷子，脊背发僵，感应到叶文的目光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但显然她已经食之无味到一口饭要嚼半晌了。
叶文抽回目光，放下碗缓缓开口：“我觉得孤雁一直很好，不论品性还是脾气。她入我们义宗这么久，我从来没见过她与谁起争执，您或许有些误会的地方。”
容元香当然是乐意别人讲自家女儿好话的，当即笑得合不拢嘴：“你还蛮喜欢她嘞，给这么高的评价。”
叶文笑笑没说话。
容元香觉得她挺肯定潘孤雁的，也不说什么了。
潘孤雁吃饭的状态也恢复了正常，只是忍不住老是偷瞄叶文，似想确认她是不是真的那样想。
潘孤雁才十六，还在长身体，叶文不动声色一会儿夹过去一筷子菜做掩饰，实则偷偷转移自己碗里的饭。
是很好吃不假，但她也是真的不喜欢兔肉外的东西，正好给更需要的潘孤雁。
潘孤雁只觉得自己一小碗饭莫名吃得特撑。明明清师姐也没夹多少菜给她呀？
潘孤雁难得回来，叶文又是客人，容元香不乐意让她们帮忙做事，给她们赶出去玩了。
街上的人忙忙碌碌来回奔走，搬着架子在街道两旁房檐牵起红绳，稀疏地挂方形灯笼。
三河镇是因为相连的三条大河而得名，它们自不同方向奔流而来，在一个大坑产生了交集，因此相连。
三河镇的渔业发达，水产品不丰富但胜在多，鱼肉是当地最便宜的肉类。
三条大河产生交集的那个点就在潘孤雁家后面，可以从旁边的巷道进去走下一串长楼梯就到了。
有邻居在那边小声议论，潘孤雁在街上待得不自在，索性带着叶文到了河边。
河畔的野草已经拔干净为接下来的节日摊做准备了。
河连成“丄”行，她们所处位置是那一横的中间交集点。河沿有四五层石石阶，已经被河水没过，只有上面一层是干的。
站在这层石阶上吹着河风，听自远处来被降音的喧哗，和脚下河水拍打石壁的声儿，就像拥抱了河，拥抱了这片亲切的土地。使人宁静。
老街地势矮，才会与河相贴，左右两侧对过去都是大桥，比那种只是为了过河的桥要高得多，且有顶，更像是尽头埋进群山的长廊。
因为节日的缘故，也挂着许多施了法术的长明灯，多种颜色映射在水里，随着水波荡漾相互碰撞，摇晃出梦幻绚烂的景色。
叶文五感过人，极暗的光线下，也能看见河里有鱼在玩耍，不过好在闻不到腥味。
“你小时候……会在这里抓鱼吗？”叶文问。她记得，在刚才的饭桌上，潘孤雁夹得最多的就是鱼。
潘孤雁回忆起曾经，面上满是怀念：“但是河很大很深，徒手根本抓不到，大夏天的晚上，也就差不多是现在这几个月，淹上石阶的水会退下去，露出下面的沙地来，那时候水浅浅的一层，我拿漏勺在边缘盲漏能漏着些小鱼，大拇指长的。有时候也提灯笼。”
“白天我不会来抓的，因为有好多渔船。他们对我这样的小孩儿都很凶。中午他们回去吃饭的时候，我来试过，但白天的鱼多不到浅水处，真在浅水区也非常警惕，我根本抓不到。”
“晚上还有虾呢。如果提着灯笼来照，就会发现它们的眼睛会发光哩，有些是粉色的，有些是黄色的。不过特别不好抓，舀上来就会一跳而起，或者还在水里就跑掉了。”
“所以我抓的更多还是蝌蚪和小河蚌。一个一捧一个准，一个随便捡得到。石壁上还爬着许多福寿螺，小时候大人说不能吃，但家中困难时还是会选择，我觉得不好吃。”
“螃蟹也是不错的。大一点的还可以拿去卖钱，现在的富贵人家喜欢那个。”
叶文的眼前出现一个小版孤雁，她提着裤子或衣裙，小心地弓着身子在河边拿漏勺摸索，只为抓一点小河鲜，抓到了或许会高兴得眉眼弯弯？
她牵起唇角：“为什么不拿渔网呢？渔网能罩住虾。也能更好抓鱼。”
“……我娘说丢人，女孩子家家整天往河边跑不像个样子……以前我来河边得吃棍子，和街上其他小孩子一样，是后来养了一只猫才可以自由到河边的。”
“那时候家里长老鼠了，它们不仅要偷吃粮食还到处乱啃，乱拉屎。娘从一个渔户那里买了一只猫，那猫吃惯了鱼，平时除了抓老鼠不吃别的，我只好想办法让它吃饱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