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宣娘娘常说的那样，这宫里都是些苦命人。
佛尔果春一开始并不是很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皇宫是天底下最尊贵富庶的地方，哪有什么苦命人之说。就连宫女太监们也比外头寻常百姓穿戴的好些，主子就更别提了。
后来她出巡回宫后才模模糊糊的察觉到这句话背后指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只能选择沉默。
嘎鲁玳向来喜怒分明自然是不能理解佛尔果春的意思，但她知道大姐姐的说的话做的事自有她的道理，所以也没再多言。
两个小姑娘亦步亦趋的跟在端嫔身后，从檀香浓郁的小佛堂一步步走到清雅寂静的前殿。
永和宫里遍植海棠花树，如今已至七月海棠花期早已结束，但仍有不少叶子留在枝头，大片大片如云覆盖落在地上倒映出一地阴凉。
或许是永和宫平日里便少有人来此，夜里倒是比白日凉快许多。
呼吸着新鲜气息佛尔果春和嘎鲁玳双双放松心神，恍然间有种回到咸福宫的安定感。
直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划破了这份安宁，佛尔果春有些不悦的抬头去看，却发现来人竟是卓娜。
“看来今日你们不能同本宫一道用晚膳了。”端嫔轻眨了两下眼睫，率先停住了脚步。
“这是怎么了？怎么在端娘娘面前如此失礼？”嘎鲁玳眉头皱的死死的，看着卓娜先行开口问道，小小的年纪气势却不低。
端嫔目光慢慢落在她身上，几不可察的笑了笑。
这孩子终究还是几分荣嫔的影子，尤其是不高兴的时候......
“奴婢给端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卓娜按照规矩先行了礼，待端嫔示意她起身后才低声回答起嘎鲁玳的问题：“回二公主的话，娘娘让奴婢来请您和大公主回宫，说是有要事告知。”
卓娜没有选择和盘托出是想替自家主子保留些颜面，被人截胡这样的事情本身也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出来说笑的，没得只会让人觉得是主子没本事。
不过...她抬眼瞟了一下端嫔似勾非勾的嘴角，觉得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有瞒的必要，说不定眼前人都已经知晓了。
毕竟延禧宫与永和宫就隔着一条宫道而已，但凡前头的延禧宫有什么大的动静，永和宫都会很快发现不对。
皇上身边总是跟着无数宫人，惠嫔截胡宣妃的事情肯定瞒不住。
想到这儿卓娜在心底哀叹了一声，但话已经说出口现在描补也无济于事，只能咬牙继续说下去：“两位公主，娘娘还在咸福宫里等着呢。”
佛尔果春开始有些着急起来，转头和嘎鲁玳对视一眼后很快做出了决定，对着端嫔福了福身急切道：“既然如此那儿臣和二妹妹就先告退了，端娘娘见谅。改日儿臣一定和妹妹登门赔罪！”
卓娜支支吾吾含糊不清的样子显然让两姐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咸福宫去，能和端嫔体面的告别已经算是她们知道礼仪规矩。
端嫔微微颔首还不忘身边的宫女道：“送一送两位公主，外头天色暗了可要当心些。”
天很黑吗？嘎鲁玳抬头看向空中，虽然暗了些但还不至于黑的看不见吧。
露华应声之后很快消失在出现时手上便提了一盏宫灯，烛火刚好可以照亮身前一尺。
几人快步离了永和宫，露华将她们送到靠近延禧宫的宫道后又将宫灯递给了卓娜后才往回走。
一路上佛尔果春面色不佳连带着嘎鲁玳也绷紧了一张小脸，待走到西六宫时卓娜才放缓了脚步。
微微向后斜了斜身子低声说道：“娘娘今日原本是想着请皇上来一趟，但是皇上却去了延禧宫。”
佛尔果春猛然间睁圆了双眼：“延禧宫？”
“惠嫔娘娘处？怎么可能？”嘎鲁玳也觉得不敢置信：“汗阿玛怎么可能会做出此等言而无信之事！”
两人的反应都很惊讶，卓娜说话的声音放的更低了：“端嫔娘娘应当是知道这件事了，所以才会派露华姑娘来送。”
在紧邻着延禧宫的宫道边，卓娜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一道浅绿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再联想到方才露华将灯笼塞到自己手里时所提示的那句话，卓娜终于确定了。
若是按照原本的路线走一定会和延禧宫的人在那条宫道上撞个正着，幸好露华提示她们可以抄小道。
皇宫中有无数条路可以通向不同的地方，而对这些路线最熟悉的莫过于经常在宫中行走的宫女太监。
“看来咱们咸福宫欠端嫔娘娘一份情了。”卓娜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
她深知在宫中欠人银钱是最好还的，唯有人情最难偿还。
佛尔果春还在为惠嫔娘娘截胡之事忧心忡忡没能听清楚她的话，只依稀听到最后几个字：“什么情？”
嘎鲁玳则有些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什么人情在她眼里看来完全不是什么难事，对她来说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权势换不了的东西。
有汗阿玛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她作为女儿当然也很有权利。
卓娜摇摇头没回答她的话，转而放轻松语气说道：“其实娘娘派奴婢来请你们回去是为了一同用晚膳的。”
“啊？”这么剧烈的转弯让佛尔果春和嘎鲁玳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如果只是为了一起吃一顿晚饭，那为什么卓娜刚才要在永和宫装作急切的仿佛她们迟一步就见不到宣娘娘最后一面的样子？
卓娜将头转了回去，努力忍住唇边的笑意解释道：“娘娘本来为了今晚同皇上用膳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只可惜皇上未来，而她一人又吃不了那么多，所以......”
佛尔果春和嘎鲁玳露出个秒懂的神色。
“所以，宣娘娘这么着急的喊我们回去只是为了吃一顿晚膳？”
嘎鲁玳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那这么着急做什么，那桌子菜又不会长腿跑了，无论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它总会在那里的。”
“呃...这可不一定。”卓娜面露迟疑之色：“奴婢来之前娘娘还让人去请了顺贵人与万常在一起，公主们若是回的晚了，可能...”
佛尔果春、嘎鲁玳：“......”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如果她们回去的迟了连饭都吃不上热乎的是吗？
难不成还要她们两个公主吃剩饭剩菜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