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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嫡长女嘉宁郡主苏星澜,着封为正八品采女,于十日后进内,钦此!”一道尖细刺耳的声音响彻镇国公府。

“谢皇上恩典。”

苏星澜犹如被五雷轰顶一般,双手颤抖着捧过圣旨。

传旨的公公前脚刚走,镇国公夫人一把抱住苏星澜,哭得肝肠寸断。

“澜儿!我可怜的澜儿啊!谁人不知,当今圣上的癖好非比寻常,娘的澜儿才这么小,可怎么受得住啊!呜呜呜!”

此时却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正是一袭华贵宫裙盛装而来的勇毅侯府嫡女、如今皇上新封的贵妃沈曼柔。

“哈哈哈!本宫听闻皇帝表哥册封星澜为采女,特意前来恭喜妹妹。”

苏星澜冷眼睨了她一眼,脸上无波无澜。

“就不劳娘娘您费心了!”

沈曼柔满面堆笑,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本宫可是真心实意来恭喜妹妹的!做皇帝的女人总好过去当一个太监的对食吧!呵呵!”

“更何况,你那心心念念的瑜哥哥沦落成一个太监还不安分,不知道偷偷爬了多少女人的床,才能站到如今的高位呢!”

“你胡说!瑜哥哥他才不是这样的人!”苏星澜忿然作色。

“是与不是,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何必自欺欺人!哈哈哈!”

沈曼柔恣意大笑,扬长而去。

苏星澜不禁想起两年前,自己去宫中寻瑜哥哥那日,无意中听到他和皇帝的女人厮混的声音。

她当时虽在殿外,可却听得真真切切。

从那以后,她便不再信他。

慢慢的,她开始惧怕他、厌恶他,无时无刻不在想逃离他。

……

“今儿来观刑的人可真不少啊!”

“圣上下旨,施刑时神箭手一箭一箭射向受刑人,箭箭不入要害,直到射足一百零八箭,受刑之人最终血尽而亡。”

“那阉人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此等下场都是便宜了他!”

“哎,你们看!那阉人竟然生得一副绝世容貌啊!”

“可惜是个没根的,不然去花满楼必定是个头牌小倌,哈哈哈!”

京都城郊外的刑场上,人头攒动,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刑场中的空地高台上,南宫瑜背靠着石柱站立,被手腕粗的玄铁链五花大绑。

南宫瑜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腰间,散漫但不凌乱。

他剑眉星目,器宇轩昂,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一身白色囚衣,却被他穿出了几分出尘矜贵的气质。

狗皇帝已经下旨,他死了,他的小星星便能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他多想再看一眼他的天上星啊!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小星星,是他曾经苟延残喘于世最后的念想。

刑场外,苏星澜艰难地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心急如焚。

赐婚圣旨下后,瑜哥哥本已为她扫清障碍,安排她隐居江南。

可她却猜忌他,怀疑他!认为他另有所图!

以至于在逃跑途中被皇帝抓住,作为威胁他的筹码!

瑜哥哥,你等等星澜!星澜错了!

百姓们不知所以,只见一天仙般的少女一身血红婚服如绽放的红莲,跌跌撞撞挤过熙攘的人群。

少女的脸上隐隐约约挂着泪痕,神情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有眼尖的百姓认出了少女的身份,大声惊呼。

“那不是镇国公府嫡女嘉宁郡主吗?”

“你是说圣上刚刚下旨表彰的那个嘉宁郡主吗?据说能将通敌卖国的九千岁绳之以法,还得多亏了她呢!”

“是啊是啊!嘉宁郡主可是我们大胤的福星!”

“可她今天怎么一身红色婚服到此?”

苏星澜隐隐约约听到只言片语,她朝着那声音愤慨地喊了一声。

“瑜哥哥他没有通敌卖国!他没有!”

呵呵,可笑!

她何尝不是和百姓们一样,被世俗流言蒙蔽了双眼,把他当作那样一个罪大恶极之徒呢?

那可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瑜哥哥啊!

那个为了救她,不惜以命相抵的瑜哥哥啊!

苏星澜悔不当初,但大错已经铸成,如今她只想去见他最后一面。

当日瑜哥哥被抓后,他的亲信违背命令将真相告知于她,另外还交给她一幅身着红色婚服的画像。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他的心意。

今日,她要穿着大红的嫁衣,去送她的瑜哥哥最后一程。

监刑官一声令下,施刑的神箭手向南宫瑜射出第一箭。

“不!”

苏星澜痛呼一声。

她朝着刑场中央远远望去,鲜红的血刺痛了她的眼,将她的心剜得千疮百孔。

台上的人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神态,若不是雪白色的囚衣已被鲜血染红,很难让人相信他是那受刑之人。

南宫瑜微微勾起嘴角,脸上扬起一个美得触目惊心的浅笑。

他的小星星来了,他一生所愿、一生所求的小星星来了。

可她不该来的!

这种腌臜之地,不能污了她的眼睛!

南宫瑜黑曜石般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人群中的那一抹红色,看着那抹倩影朝着自己一点一点儿的靠近。

他身上的箭越来越多,血迹如同雪地上盛开的红梅,刺目又耀眼。

南宫瑜看到他的小星星愈来愈近,直到近在咫尺,眼中尽是温柔缱绻。

“瑜哥哥,呜呜呜,瑜哥哥。”苏星澜边跑边哭。

刑场侍卫想要阻挡这一身红嫁衣、举止怪异的美丽女子,却被监刑官一个冷厉的眼神制止。

监刑官虽不知其中缘由,但镇国公曾有大恩于他,既然嘉宁郡主想要送那阉人最后一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

“小星星,别哭,哥哥不疼。”

南宫瑜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小丫头,想要像儿时那样将她轻拢入怀轻轻安慰。

但他双臂皆被玄铁链所绑,又被利箭深深钉在石柱上,不能动弹一分。

行刑并未停止,依旧有利箭一支一支的射进南宫瑜的骨肉。

苏星澜被巨大的恐惧包围,她张开双臂,将南宫瑜紧紧护在怀中。

可一切只是徒劳无功,神箭手总能精准地避开苏星澜。

苏星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支又一支的利箭射向南宫瑜的四肢百骸,只能忍痛听着利刃穿透进血肉的声音而无能为力。

“别射了!住手啊!”

苏星澜崩溃绝望,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全然不顾围观百姓的指手画脚。

南宫瑜感受到身上小人儿的温度,眸中的笑意更盛了,如艳阳天里绽放的白玉兰。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抱过他的小星星了啊!

他轻嗅着那一抹馨香,贪婪的、不顾一切的想要汲取这最后的一点温暖。

“哥哥的小星星笑起来最美了,可以最后再笑给哥哥看一次吗?”

南宫瑜温柔如水的声音淌进苏星澜心田,她扬起袖子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笑容。

“瑜哥哥,星澜错了,星澜不该…”

“嘘!”

南宫瑜轻声打断苏星澜的话,一切皆是他的过错,是他做得还不够多,是他做得还不够好,是他没有护好她!

“小星星,你今天这身嫁衣是为哥哥而穿吗?哥哥真的很开心!”

南宫瑜胸中的情绪波涛汹涌,似要喷薄而出。

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看见这样的小星星,他看见他的小丫头一身红色嫁衣凤冠霞帔大嫁于他,但醒来终究是黄粱一梦。

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太监,他是腐臭的烂泥,恶心的蛆虫,怎能奢求耀眼纯洁的天上星呢?

南宫瑜觉得越来越冷,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他的意识渐渐消逝,迷迷蒙蒙中好像听到身前的小人儿说了句什么。

“瑜哥哥,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定信你所信,无问东西。”

刑台上,两人相拥而立。

男子身上的白衣已尽数被鲜血所染,宛如大红色的婚服,和身前女子的嫁衣交相辉映,宛如一对新婚璧人。

鲜红的血沿着高台淌下,大地被染成刺眼的红色,像极了风光大嫁那日的满城盛世、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