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他怎么之前没想到呢。
一天，就算他们只拿出一天的钱来，莫家村就得交人。
否则，就是明晃晃的包庇黑五类！
十九块二毛钱，挣来一口气，值了。
等那几个老中医到了他们手里，怎么对待，什么时候还回莫家村，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人在手里捏着，到时候，不给钱，莫家村也没办法。
这个女人……是随口说说？
还是故意说这话，提醒他的？
张望川深深地看了吴盼弟一眼，记住了她的样子，他心里怀疑，举报信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写的。
至于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张望川跟莫家村要了辆牛车，把江平安置在牛车上，一行人慢悠悠骑车跟在牛车旁边。
王强单手扶着车把手，骑着自己的自行车，另一只手推着江平的自行车。
他试探着问道，“张副主任，莫家村的事儿就过去了？”
在他看来，莫家村办中医学堂挺好的，山里孩子能学个一技之长不容易，公社没必要抓着这事儿不放。
“那得看江主任怎么想的。”张望川随口回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但张望川知道，江平这次吃了亏，不会就这么放过莫家村的。
更何况，江平本来就想在莫家村这事儿上捞点功绩。
“……”王强沉默了。
他们这位江主任下来的时间不长，不单单张望川看出来了，江平是来镀金的，王强也看出来点门道。
莫家村这次怕是遇上硬茬了。
一行人回了公社，张望川把江平安顿好了，又安排人守着江平。
“江主任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张副主任放心，我记着了。”
然后，张望川和一众下属都各自回家吃饭了。
王强骑着车往家走，路过供销社时，他双脚拄地，停了下来。
把自行车停在供销社大门边的空地上，锁好车，王强就进了供销社。
他走到一进门右手边的柜台旁，“同志，你好！
我找一下你们副主任莫国泰同志，他现在在吗？”
柜台后边卖货的女同志一看王强穿着绿军装，胳膊上还带着红色袖标，显然是革-委-会的人。
她不敢怠慢，而且现在中午了，她们本来也清闲下来，准备午休了。
“莫主任在楼上，我带你去。小芳，帮我看下柜台啊。”
女同志对着旁边柜台的同事招呼了一声，就掀起自己这边柜台的挡板，走了出来。
“多谢了！”王强跟在后面上了二楼。
莫国泰正在看进货单，就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请进。”
“莫主任，这位同志找你。”
听到售货员的声音，莫国泰才抬起头，他打量了售货员身旁的人一眼，革-委-会的人找他干嘛？
“小李，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等售货员关上门，脚步声走远，莫国泰才问。
“这位同志，请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王强还着急吃饭，来找莫国泰也是一时冲动，但来都来了，他也不啰嗦，把举报信说了，又说了莫家村上午发生的事儿。
“我奶奶姓莫，我也是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来提个醒。
我们这位江主任……不是个善茬。
你们莫家村做好准备吧，那几个老中医，江主任肯定是要弄到手的……”
莫国泰站起身抱了抱拳，“兄弟，多谢你了。这事儿我知道了。”
“谢就不用了，我也是举手之劳。”
咱们也算血脉相连了，王强想到了那片十步竹，他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等王强走了，莫国泰也紧跟着出了供销社，他要找公社的朋友吃饭去。
莫国泰找的朋友在公社当会计，俩人认识快十年了，交情不错。
“国泰你小子，怎么想着请我吃饭了。
让我猜猜，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为了多批点农药，还想弄点化肥？”
莫国泰点了两个肉菜，又要了两大碗白米饭。
他这朋友虽然是地道的北方人，却不爱面食，偏爱米饭。
“不是化肥农药的事儿。
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公社新来的革-委-会主任江平，你了解多少？”
“刚调来那位江主任？你问他干嘛？
我跟你说，这江主任的背景可深了去了……”
莫国泰听得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确实不是善茬。
看样子这江平是急着弄功劳，刚好一封举报信，就让江平把注意打到莫家村这边了。
莫国泰把江平带人去莫家村的事儿跟朋友说了。
公社会计想了想说，“按说，现在这几年早不兴破四旧了，你们莫家村办中医学堂这事儿也算不上太出格……”
“要不，明天中午，你帮我约一约这位江主任。
我请客吃顿饭，冤家宜解不宜结，看看能不能让对方卖个人情？”
“行，我帮你约约。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也不是什么大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的事儿，江主任没必要揪着不放。”
“那就拜托给你了。来，吃饭，吃肉……”莫国泰招呼朋友吃菜。
托人办事，凭的是人情，而不单单是一顿饭。
***
江平宿舍这边，他这一昏睡就直睡到了第二天九点多。
太阳都升得老高了，他才醒了过来，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响。
守着江平的人看主任醒了，又听到动静，赶忙上前，狗腿的说道，“主任，您醒啦。
饿了吧，我去给您打饭！”
说着，拿起桌子上的铝饭盒就跑了。
不久，张望川手里拿着江平的铝饭盒回来了。
他把饭盒打开，递到江平的手里，“主任，先吃饭吧。
你这一睡，从昨天上午直睡到了现在，肯定饿了。”
能不饿吗，三顿饭没吃了，现在江平肚子还咕噜噜叫着呢。
江平也不客气，接过饭盒就开吃，主食是杂粮饭，两个菜，一个土豆炖肉，一个炒鸡蛋。
这一看就是专门给他开的小灶，公社食堂的伙食可没这个水平。
“主任，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
张望川趁江平吃饭的功夫，又把他的搪瓷杯倒满了温水，倒在江平手边。
江平拿起搪瓷杯，咕噜噜喝了两口，又埋头吃饭。
看铝饭盒里的饭，吃得差不多了，江平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张望川轻声说道，
“主任，供销社的莫副主任想约你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