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青枫原是对这个李代桃僵的林大小姐没什么好感，现在听了唐芸的话，却也不得不升起几分怜悯，对狠心的林丞相夫妇更加不齿。
接下来一段时间，屋子内便无人再说话了，唐青枫有些愧疚自己引起了对方的伤心事，便将注意力全放在唐芸的脉象上。
唐芸抿了抿唇，在层层纱幔后面，趁着唐青枫看不见，另一只手，悄悄掐住手臂处某处穴位，以此改变脉象。
唐青枫怕是万万没想到唐芸还有这一手，因此虽然觉得这脉象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林姑娘的风寒已经好了许多，但你身子骨太弱，这一回生病便亏损了许多，如果不能好好调理，再来这么一次，日后恐怕会影响寿数。”
唐青枫认真叮嘱下去，林霆深在一旁听的认真，唐芸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暂时瞒过去了。
尽管唐青枫很想留下来多打听一下那小丫头的消息，却碍于林霆深在场，不便透露过多，将新的药方留下后，很快就离开了停云院。
“大小姐，还好咱们遇到了唐公子这样的神医，听他说按照药方上的调理，不出一月就能彻底好转，不会耽搁了大小姐的出嫁之日。”
小翠如获至宝的捧着手里的方子，小心翼翼的收好，生怕不留心弄脏弄坏了。
“小翠，小桃在哪儿？”
唐芸心知自己的情况，这药方恐怕作用不大，但并没点破，而是开始着手打算处理昨夜遗留下来的问题。
“她被大少爷下令关在了后边柴房，夫人也说过，她的卖身契在您手里，您可以自己决定如何惩处……”
说起小桃，小翠的心情又是难过又是愧疚。
因为小桃对她曾有恩惠，可唐芸也待她十分和善，甚至当日还因为自己的求情才放过小桃一回。
这一次，小桃差点儿害了唐芸，更是让小翠没脸去面对信任自己的唐芸。
“小翠，这一回，你可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唐芸的视线定定的看着小翠。
小桃的下场已成定局，这不是她最关心的。唐芸更在意的是，在这件事情里，小翠会选择站在哪一边？
她欣赏知恩图报的人，但以现在的情势，她的身边绝不能留一个拎不清的滥好人。
所幸小翠没有让她失望，只见这丫头眼眶一红便跪在了地上，恼恨的吸了吸鼻子，对唐芸说道：
“若不是奴婢上回求了情，让大小姐放过小桃，或许也不会有今日之灾。请大小姐责罚。”
唐芸看出小翠是真心实意的愧疚，并没有为小桃求情的打算，微微点头，心中还算满意。
“去把小桃带过来，我有些事情问她。”
唐芸杵着下巴略微思索，昨夜的水里，还有她初来那日的药碗里，都加了相同的神经毒素。
据她了解，这种作用在人大脑上的毒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提炼配制出来的。
以这个年代粗劣的药物提炼技术，几乎是难以实现的。
可她偏偏就遇见了，还是出自一个小小婢女之手，唐芸眼眸微深，这背后的水绝对不浅，或许可以通过小桃挖出一些线索。
“啊！”
小翠的惊叫声从后面响起，唐芸的思绪被忽然打断，她蓦地站起身来，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大小姐，不好了！小桃死了！”
不等唐芸赶到后屋的柴房，就见小翠面色苍白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死了？不是让人看着她吗，怎么会死了？”
唐芸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绕过双腿发软，牙齿打颤的小翠，亲自过去看了一眼。
“大小姐，还是别过去了，多半是小桃害怕受罚，就用自己的腰带投缳自尽，实在是太吓人了，您还是别看了。”
小翠想起推开柴房后看到的场面，又是脸色一白，几乎要晕过去了。
“自尽？”
唐芸可不相信，以小桃那丫头的性子，除非死到临头再没有转圜余地，否则她绝不会有那个胆子自尽。
可她赶到地方后，却也只能看到小桃脖子上的勒痕，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打斗受伤的迹象。
难道真的只是自尽？
唐芸心中满腹狐疑，却也只能暂时作罢，一条线索就这样断了，面对一个死人，便是有再多的疑惑也没处问，唐芸只得吩咐人把小桃安葬了作罢。
“小桃可还有家人？她这一死，倒是一了百了，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唐芸摇摇头，瞥了一眼吓得摇摇欲坠的小翠，无奈的将人带回主屋，随口挑个话题分散小翠的注意力。
“小桃和奴婢一样都是从小被买进府里的，和其他同一批进府的婢女一起，从小就一直在总管事嬷嬷的手底下学习如何做事。”
再大一些，能够干活了，便被分配到各院做事。
因为林丞相是寒门出身，没什么根基，所以府上的仆人，大都是他建府后从人牙子那里采买进来的。
这些人大多是因为家乡遭荒，活不下去才卖儿卖女，几经转手才来到京城，早断了和家里的联系。
虽比不得那些世家贵族一代代积累下来的家生子周道忠心，却胜在年纪小好培养，也算是丞相府传家的第一代基石。
“原来如此，这么说，小翠你也是无牵无挂……”
唐芸还是头一次听小翠说起自己的事，正有些感慨，却见小翠摇摇头，小声说道：
“其实府上一些年长的嬷嬷、伯伯，没有子嗣的，都会从小收养一个孩子傍身，百年之后好有人添香火。
奴婢命好，被选中收养，爹爹虽待奴婢不甚亲厚，到底也让奴婢有了栖身之所。”
唐芸倒没想到这层，也是，当年被卖进府里的时候，这些孩子的年纪还小，最是需要人照顾的，仅凭一个管事嬷嬷怎么顾得来？
听小翠说了说家事，瞧着这丫头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唐芸便叫她先下去歇歇。
谁知没一会儿，便听林夫人身边的碧荷过来传话，说是战王殿下上门探望，要她拾掇拾掇等着接客……
“战王封庭昼？刚送走了唐青枫，怎么这尊杀神又来了？”
待碧荷离开，唐芸立刻卸下脸上的苍白虚弱，盘腿坐在床上一脑袋问号。
这会儿她才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宾客盈门，林夫人母女、大哥和唐青枫、战王封庭昼……
好在她是装病，否则按照这么个折腾法，恐怕十个唐芸都不够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