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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A:口语

河风吹拂,水起微澜。

在亡魂飘飞的渡口,云三嫂带着郭大娘她们几个妇女,烧起一堆堆纸钱。纸钱遇风,轻轻飞舞,又慢慢熄灭。

云三嫂把眼睛都哭泡了,她以为乡亲们回来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可郭公子他们惨遭杀害,又劈脑壳给她泼了一瓢冷水,让她心中渴望已久的太平梦想,顿时化为泡影。她回想起刚才军兵在渡口嚎叫的情形,心里恐惧极了:“搞快点,男子汉些都走远了。”

“日啧,”李幺姑说,“哪百气1就等你这句话。”

“看到你再紧倒不开腔,”陈二嫂也说,“我都想跑了。”

的确,在几个妇女中,头数云三嫂有些号召力。尽管大家都很害怕,她没有开腔,谁也没有离开。云三嫂发话了,郑王氏嗖儿声把手头的纸钱丢在火里头,提起兜兜就开跑。可她刚跑两步,身子便往侧边栽,好在云三嫂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搊到。

云三嫂松了手,郑王氏又是一个踉跄,差丝丝儿倒在地上2。

陈二嫂吃惊地问道:“呦喂,你?咋了?”

郑王氏说:“没有咋……”

“还说没有咋?悬几次了。”云三嫂说,“那不是鬼找到了是不?”

“咹?鬼找到啦?”郭大娘飞信迷信,将子听到一说,她心头顿时就疑儿了起来,“这块踏踏常性死人,可能她火焰山矮……”

“我才信,是人都不找,单单把她找到了嚯?”李幺姑说,“你看她,负责是冻住了。”

“管她了,我来给她许3一下。”

黄大嫂说着,咚声跪在地上,合什双手,替郑王氏祈求一翻。

在前面不远的大路上,两架载着谭木匠和郭公子夫妇的平板车,正“嘎啾嘎啾”向前驶去。车子离村口还有几个田远时,迎面来了一个小叫花子。

--------------------

1哪百气:早就。2差丝丝儿:差一点点。3许:许诺。

小叫花子见曹兴发和陈秀才他们哭丧着脸,不知何事。好奇地走到车子旁边一看,白色铺盖里子裹着的,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叔,又死人啦?”

曹兴发白了一眼,没有回话。

小叫花子知道大人们心里难过,退到侧边,不再多嘴。遇上坡坡坎坎时,便出手帮忙,使劲揎揎车子。车子到了村口,忽见有个老头,轰声按起过来,汪声哭道:“我的儿呀……我的儿唉……”

不待小叫花子回过神来,又听“咚”的一声,那老头猛地拦住前边那辆车子,用他的头,重重的撞在杠子康上。小叫花子随之一抖,眼泪轰声流了出来。

“郭老爷咋跑出来喽?”事发突然,曹兴发大声问道,“哪个把他守到得哦?”

“杨郎中把他守到得吧。”郭大汉儿说,“晓求得他咋钻起出来了。”

曹兴发还来不及劝起郭员外,冷不防郭员外又是“咚咚咚咚”接连撞了几下。曹兴发和陈秀才不得不一把将郭员外拉开,鼓捣将他拖到离车子一丈多远的土地下。

郭公子出事以后,郭员外已经晕过去几另了。经杨郎中按摩治疗,神气好了一些。刚才,他趁杨郎中去熬药的那哈哈儿1,又一趟跑了出来。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郭员外实在没法接受儿子儿媳突然遇害的现实呀。

大家围着郭员外,纷纷劝说,不料他口吐白沐,“嗝儿”的一声,再一次晕了过去。郭员外整凶了,一旁的曹兴发急忙抬住他的下耙,大声喊道:“郭老爷!郭老爷!郭老爷唉……”

几乎就在曹兴发躬下身子去抬郭员外脑壳的同时,小叫花子也是唰声甩了手头的东西,一个箭步跳到前头。用他一双小手,在郭员外胸前,轻轻地揉来揉去。他也想让郭员外快些缓过气来。

“手痒!死愆责2。”

郭大汉儿恶狠狠地抬起脚杆,把小叫花子拦腰一擀。小叫花子趱筋跶倒3,接连打了几个干跘。然后回过头来,没奈何地把郭大汉儿看了看。

--------------------

1那哈哈儿:那一会儿。2死愆责:很不乖。3趱筋跶倒:趱,读川,跌跌撞撞。

“哪里来的鬼日出娃娃哦?得我滚求开!”

小叫花子叫郭大汉儿方1他一手,只好立在一旁,没头没脑地盯着乡亲们的一举一动。

“郭大汉儿,还是你来,把你们大爸儿背回去。”

曹兴发话音刚落,陈秀才、江泥水匠,嗖儿声就把郭员外搊到了郭大汉儿背上。碍于曹兴发面子,这盘,郭大汉儿没有反起干。

“郭二公子,你一路,搞点。”曹兴发说,“不然,你屋头还要出事。”

郭大汉儿与郭二公子一前一后,飞一般地跑了。

车子继续前行,走到陈纸匠房屋侧边,停了下来。

曹兴发和陈秀才他们几个男子汉,与后面追上来的妇女们,一起把谭木匠从车上抬下来,安放在陈家门前的竹林里。当小叫花子正在猜测前边车上的人,究竟下与不下时,却见曹兴发把手一挥,车子随即启动了。

小叫花子又与众人一起,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郭家大门口,待车子停靠稳当以后,大家才七手八脚,安顿郭公子夫妇。

周大爷问曹兴发说:“人弄回来了,你看咋整咹?”

曹兴发想了想,说:“大家先去躲一下,商量好了,歇合儿一灿火2出来帮忙。”

曹兴发将将子把话说完,那些胆小的村民,贵兮就钻到周大爷屋头藏到去了。

江泥水匠说:“郭老爷突头突脑遇到这事,想来他也没得抓拿。看曹二爸可不可以进去一趟,把他胎实在3,如果不行,帮他出点点子。趁早处理了,大家好回去藏到。要是时间拖得太长,只怕整拢后蹄,没得人敢出来帮他这个忙。”

“可以,陈秀才给我一路。你们几个,暂行等到。”

曹兴发与陈秀才正要进屋,却见孙大贵从郭家走了出来,曹兴发上前问道:“孙大贵,郭老爷说过咋整没有?”

“唉呀,说不得,”孙大贵有点打得燃火4的味道,“说不得。”

--------------------

1方:不给面子,语言行动不友好。2一灿火:一鼓作气。3胎实在:把别人的意思、想法弄清楚。4打得燃火:心里不高兴。

曹兴发急忙问道:“咋喃?”

“他那气就糊涂了,一车1喊把儿子儿媳给他埋了,一车又喊嫑忙嘚2,一车又说军兵跟到叫来了。众说一下浪说一下,硬把大家整来拿脚不手3。”

“既是这样,那就先把谭木匠埋了。”曹兴发说,“将就4这合儿大家都没有走。”

“对,免得把事情整来并到。”云三嫂一口接过去说道,“谭木匠也是很好一个人,让他早点入土为安。”

“我正想恳求各位,没想到你们主动说了。”陈秀才与陈纸匠是堂兄堂弟,理起来与谭木匠是瓜葛亲5。眼下陈纸匠没有在家,陈秀才不得不站起出来替他处理谭木匠后世。“今堂兄不在,由我做主便是。”

“有你这话就好。”曹兴发说,“走!都去搭个手6。”

大家到了陈纸匠家门口,正要分头行动,郭大娘领着郭家二公子,开趟子7跑了过来。

“曹二爸,曹二爸唉,你们等一下,你们等一下吧。”

郭大娘人很活泛8,与郭员外既是邻居,又同为一姓人。她见郭员外精神上受到刺激,说话没得戥盘星9,郭二公子又到尖不脱10,便主动来请曹兴发他们去帮忙。

“我家大哥说了,高矮要请你们把他屋头去转一转。”

“不存在,郭家历来仁义,如今遇到事了,且有袖手旁观之理?”曹兴发说,“就是不请,这个忙,也要帮的。”

陈秀才也很理解郭二公子和郭大娘的心情,立即就叫大家把谭木匠的事情,暂行搁到,然后一起往郭家走去。

--------------------

1一车:一会儿。2嫑忙嘚:别忙。3拿脚不手:不知所措。4将就:趁。5瓜葛亲:间接的亲戚关系。6搭个手:帮个忙。7开趟子:放小跑。8活泛:灵活,爱主动帮忙。9没得戥盘星:即定盘星,主张,主意。10到尖不脱:还不完全明白事理。

b:普通

河风吹拂,水起微澜。

在亡魂飘飞的渡口,云三嫂带着郭大娘她们几个妇女,烧起一堆堆纸钱。纸钱遇风,轻轻飞舞,又慢慢熄灭。

云三嫂把眼睛都哭泡了,她以为乡亲们回来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可郭公子他们惨遭杀害,她心中渴望已久的太平梦想,又化成了泡影。她回想起刚才军兵在渡口嚎叫的情形,心里恐惧极了:“抓紧时间,男子汉些都走远了。”

“哟喂,”李幺姑说,“早就等你这句话了。”

“如果你再不开腔,”陈二嫂也说,“我都想跑了。”

的确,在几个妇女中,头数云三嫂有些号召力。尽管大家都很害怕,她没有开腔,谁也没有离开。云三嫂发话了,郑王氏嗖儿声把手里的纸钱丢在火里,提起兜兜就开跑。可她刚跑两步,身子便往侧边栽,好在云三嫂眼疾手快,一把把她扶着。

云三嫂松了手,郑王氏又是一个踉跄,差一点倒在地上。

陈二嫂吃惊地问道:“你?怎么了?”

郑王氏说:“没事……”

“还说没事?干几次了,差一点就摔倒。”云三嫂说,“那不是鬼找到了是么?”

“咹?鬼找到啦?”郭大娘最信迷信,别人一提,她心里顿时就怀疑起来,“这个地方经常死人,可能是鬼把她找到了吧……”

“我才信,哪个都不找,单单把她找到了?”李幺姑说,“你看她,可能冻住了。”

“管它是不是,我来替她给这里的孤魂许一下。”黄大嫂说着,咚声跪在地上,合什双手,替郑王氏祈求一翻。

在前面不远的大路上,两架载着谭木匠和郭公子夫妇的平板车,正“嘎啾嘎啾”向前驶去。

车子离村口还有几个田远时,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见曹兴发和陈秀才他们哭丧着脸,不知何事。好奇地走到车子旁边一看,白色铺盖里子裹着的,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顿时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大叔,又死人啦?”

曹兴发白了一眼,没有回话。

小叫花子知道大人们心里难过,退到侧边,不再多嘴。遇上坡坡坎坎时,便出手帮忙,使劲推推车子。车子到了村口,忽见有个老头,唰声冲起过来,汪声哭道:“我的儿呀……我的儿唉……”

不待小叫花子回过神来,又听咚的一声,那老头猛地拦住前边那辆车子,用他的头,重重的撞在杠子上边。小叫花子随之一抖,眼泪顿时流了出来。

“郭老爷怎么跑出来喽?”事发突然,曹兴发大声问道,“是哪个守着他哦?”

“是杨郎中把他守着。”郭大汉儿说,“不知道他怎么钻出来了。”

曹兴发还来不及劝起郭员外,冷不防郭员外又是咚咚咚咚接连撞了几下。曹兴发和陈秀才不得不一把将郭员外拉开,强行将他拖来坐在离车子一丈多远的土地下。

郭公子出事以后,郭员外已经晕过去几次了。经杨郎中按摩治疗,神气好了一些。刚才,他趁杨郎中去熬药的一会儿,又一趟跑了出来。不过,这也可以理解,郭员外实在没法接受儿子儿媳突然遇害的现实呀。

大家围着郭员外,纷纷劝说,不料他口吐白沐,嗝儿的一声,再一次晕了过去。郭员外整凶了,一旁的曹兴发急忙抬住他的下巴,大声喊道:“郭老爷!郭老爷!郭老爷唉……”

几乎就在曹兴发躬下身子去抬郭员外下巴的同时,小叫花子也是唰声甩了手里的东西,一个箭步跳到前面。用他一双小手,在郭员外胸前,轻轻地揉来揉去。他也想让郭员外快些缓过气来。

“手痒!讨厌。”

郭大汉儿恶狠狠地抬起脚来,把小叫花子拦腰一擀。小叫花子磕磕绊绊,差点摔倒。然后回过头来,没奈何地把郭大汉儿看了看。

“哪里来的鬼娃娃哦?给我滚求开!”

小叫花子叫郭大汉儿骂他几句,只好立在一旁,没头没脑地盯着乡亲们的一举一动。

“郭大汉儿,还是你来,把你们大爸儿背回去。”

曹兴发话音刚落,陈秀才、江泥水匠,嗖儿声就把郭员外搊到了郭大汉儿背上。碍于曹兴发面子,这次,郭大汉儿没有反起干。

“郭二公子,你一路,快点。”曹兴发说,“不然,你家里还要出事。”

郭大汉儿与郭二公子一前一后,飞一般地跑了。

车子继续前行,走到陈纸匠房屋侧边,停了下来。

曹兴发和陈秀才他们几个男子汉,与后面追上来的妇女们,一起把谭木匠从车上抬下来,安放在陈家门前的竹林里。当小叫花子正在猜测前面车上的人,究竟下还是不下时,却见曹兴发把手一挥,车子随即启动了。

小叫花子又与众人一起,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郭家大门口,待车子停靠稳当以后,大家才七手八脚,安顿郭公子夫妇。

周大爷问曹兴发说:“人弄回来了,你看怎么办?”

曹兴发想了想,说:“大家先去躲一下,商量好了,等一会儿一鼓作气出来帮忙。”

曹兴发刚刚把话说完,那些胆小的村民,一趟就钻到周大爷家里去了。

江泥水匠说:“郭老爷突然遇到这事,想来他也没有办法。请曹二爸进去一趟,把他问清楚,实在不行,帮他出点注意。趁早处理了,大家好回去躲藏。要是时间拖得太长,只怕整拢后头,没人敢出来帮他的忙。”

“可以,陈秀才给我一路。你们几个,暂行等一等。”

曹兴发与陈秀才正要进屋,却见孙大贵从郭家走了出来,曹兴发上前问道:“孙大贵,郭老爷说过怎么办么?”

“唉呀,说不得,”孙大贵做起很不高兴的样子,“说不得。”

曹兴发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他早气糊涂了,一会儿喊把儿子儿媳给他埋了,一会儿又喊别忙,一会儿又说军兵马上就要来了。东说一下,西说一下,把大家搞来完全不知所措。”

“既是这样,那就先把谭木匠埋了。”曹兴发说,“趁现在大家都还没有走。”

“对,免得把事情整来并在一起。”云三嫂一口接过去说道,“谭木匠也是很好一个人,让他早一点入土为安。”

“我正想恳求各位,没想到你们主动说了。”陈秀才与陈纸匠是堂兄堂弟,理起来与谭木匠算是沾亲挂连。眼下陈纸匠没有在家,陈秀才不得不站出来,替他处理谭木匠后世。“今堂兄不在,由我做主便是。”

“有你这话就好。”曹兴发说,“走!都去帮个忙。”

大家到了陈纸匠家门口,正要分头行动,郭大娘领着郭家二公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曹二爸,曹二爸唉,你们等一下,你们等一下吧。”

郭大娘历来就是一个乐意帮忙的人,她与郭员外既是邻居,又同为一姓人。她见郭员外精神上受到刺激,说话没有主张,郭二公子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这些事情,便主动来请曹兴发他们去帮忙。

“我家大哥说了,一定要请你们把他家里去走一趟。”

“没关系,郭家历来仁义,如今遇到事了,且有袖手旁观之理?”曹兴发说,“就是不请,这个忙,也肯定要帮。”

陈秀才也很理解郭二公子和郭大娘的心情,立即就叫大家把谭木匠的事情,暂行搁置,然后一起往郭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