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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秋季的天空阴沉沉的,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不绝的落下,街上行人稀少,连卖瓜果的小贩都躲在屋檐底下避雨。

李景山撑着伞扶着杜月璋走进村庄,一直往西走,来到了沫儿墓碑前。

“沫儿,我来看你了。”杜月璋抚摸着墓碑,喃喃自语。

他站了许久,最后忍不住蹲下来,趴在石碑上大声哭泣。

“都怪我,如果我能强壮一点,你就不会死。”

李景山听见声音,赶紧走过来:“阿璋,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杜月璋摇头:“我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愚蠢。我以为我能保护她,才让她留在身边,结果我却害死了她……”

他捂着眼泪,哭得肝肠寸断。

“每一次都是这样,我只会连累别人,是不是没有我,大家都会好。”

李景山叹息一声,坐在旁边,轻拍他的肩膀:“胡说!这怎么能怪你呢?。”

“不怪我吗?”杜月璋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李景山,“那该怪谁?”

李景山沉默片刻:“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李景山看向杜月璋,他好像更瘦了,精神也差了好多,他不止一次见到杜月璋伤害自己,他猜想他一定是旧病复发了。

他害怕了,他不知该怎么面对这样脆弱的杜月璋,仿佛少看一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阿璋,不管你信不信,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李景山郑重承诺,“不管何时何地,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抛弃你的。”

杜月璋深情的望着他,缓缓闭上眼睛,两颗泪珠滚出眼眶,顺着脸颊滑入鬓间。

李景山替他擦干净,低声唤他名字:“阿璋?”

“我没事。”杜月璋淡淡道,“只是太累了。”

李景山将满腹的话咽了回去,说了句:“那我们回宫休息好不好?”

杜月璋点点头道:“好。”

杜月璋任由李景山搀扶着离开了沫儿墓前,沿着田埂朝前走。

这是一条乡间小路,四周栽种着几棵树,枝叶繁茂,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李景山扶着杜月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脚步声与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交错在一起,仿佛催眠曲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杜月璋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他浑身是血,周围的人都在指责他。

“世子怎么不求救啊,如果他喊人王妃就不会死。”

“你不知道吧,世子是灾星,王妃就是他克死的。”

“这样的孩子只有王爷愿意宠吧。”

……

他的哭声被接踵而来的议论声淹没,他的心仿佛被捏碎了,最后哭声哑了,连连声音都被抹杀了。

杜月璋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黑暗中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眉宇间染上愁绪,似有千言万语难以诉说。

杜月璋:“我在哪里?”

“你做噩梦了吗?”李景山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现在在马车上,还有一会才到,你再休息会吧。”

“我最近真的很爱睡觉。”杜月璋说着很是失落。

李景山也感觉到了,杜月璋的身体越来越差,时常昏然睡去,情绪也很低落。

李景山担忧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回去叫御医来给你瞧瞧。”

杜月璋摇摇头,保持着分寸和距离:“不用麻烦。”

李景山感觉到杜月璋的疏离,莫名烦躁,还是耐着性子道:“你真的不用管别人说什么,母后那里也是,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你别怕。”

想起太后杜月璋还是不由心惊,算起来也算是姑母,竟然当着他的面打死了沫儿,还差点打死他……

杜月璋垂下头,苦涩一笑:“我知道,可是我就是这样别扭的人,你说不怕也不会马上就不怕。”

李景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又道:“阿璋,你……你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你怪怪的。”

杜月璋:“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他一定很快就会厌恶这样的自己。这样想着的杜月璋发现李景山竟没有动怒,只嗯了一声。

杜月璋叹口气,把手搭在李景山肩膀上,慢慢靠在他怀里。

他不再说话,只怔愣的看着马车外的风景,陷入沉思。

一路无言,二人回到长春宫,杜月璋径直进屋躺下了。

李景山跟着坐在床边,伸手探向杜月璋的额头。

杜月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想静一静。”

李景山抿紧嘴唇,盯了他半晌终究是没有强迫他,站起身离开了。

杜月璋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心脏猛然抽痛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得脑海中一团混沌,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流逝,令他无措至极。

他捂住心口,蜷缩起身体,将脸深埋在臂弯。

……

第二天,当杜月璋醒来时天色已经黑尽,屋外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芒。

杜月璋眨眨眼睛,看着窗外的朦胧夜空,他又一次梦到母亲。

母亲站在他面前,慈祥的看着他,温柔的问他:“璋儿,你过得好吗?”

杜月璋忍住流泪的冲动,哽咽道:“我很好。”

母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消失在视线里。

杜月璋一直追逐着她的脚步,可他跌倒在一片血泊里,周围的人围着他指指点点。

不同的是这次他梦到的不是小时候的自己,而是长大后的自己。

真的是他害死了自己母亲吗?

这个围绕了他近二十年的问题,在这个噩梦后他得到了答案。

就是他害死了母亲,该死的是他才对。

杜月璋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纱帐顶端和床沿。

他坐起身揉揉额角,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昨晚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他不在长春宫了,是李景山终于舍得放过他了吗?

这不是自己一直希望的吗?可是为什么会有些失落呢?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穿鞋,可扯到胸前后背后的伤口,“嘶……”他立刻痛呼出声。

“公子您醒啦!”

一个圆脸丫鬟捧着饭菜走进来,见杜月璋已经苏醒,连忙放下托盘,蹲在他的跟前嘘寒问暖,顺势按住他欲撑地的胳膊。

“你是谁?”杜月璋缩开手,冷声问来人。

“我叫沫儿。”

“沫儿?……”

怎么会这么巧。

“是陛下叫我来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