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阿七憋了半日,只一句闷闷的话:“对不起。”
我愣了愣,随后抽回自己的手,状似不解的道:“你何曾对不起我。”
阿七看着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竟让我瞧出两分痛苦挣扎来。
他低声道:“明日你便要选驸马了。”
我点点头,他说的是事实,可我不知怎么的,竟莫名对他解释:“只是先选起来而已,出嫁还要过几年的。”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什么嫁不嫁的,没的让他看轻了我。
他却丝毫没在意,只是脸上痛苦更甚:“我若知道,便该早些对你说……怪我,其实当年,我就不该让你回这里来……”
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我却明白的一清二楚。
我认命般的叙述:“从前我以为我属于蓬莱,现在我才明白,我属于紫禁城,无论当日你选了什么,我都不会跟你走。”
阿七怔了片刻,道:“你把自己困住了。”
我咧嘴一笑,也不知这笑是不是比哭还难看。
他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其实这样反而更好,也不需要他说出口,多说无益,根本改变不了任何的现状。
“今夜之后,我可能要离开了。”阿七道。
我细细思量,琢磨着他这回离开必然是对身世的事有了六七成把握了。
“所以,你今天是来同我告别的。”我平静的道。
阿七努力克制自己即将崩盘的情绪,再度道:“对不起。”
我知道他的意思,为安他的心,我直视他干净的双眸:“我懂的,不必说了。”
阿七抿了抿唇角,最后还是离开了。
其实什么都不必说的,我应该早就明白,我与他,自从蓬莱分别后,就已经缘尽了。
他是个失去过往的人,而我则是一国公主,这样的身份,做朋友都是勉强,遑论其他?
他不敢说出口,也不敢奢求让我等他,更后悔没有早些认清自己的心思,让我们生生错过。
不知怎的,他的心思,我一瞬间都懂了。
且平静的接受。
因为我太了解我自己了,看着叛逆,实则逆来顺受。
我接受目前拥有的一切荣光,也承担这荣光带给我的压力和责任,我不会推卸,他这次走了,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以后他做他的江湖人,我做我的笼中雀。
也好。
我抹去脸上的热泪,骂自己不争气,明明清醒的接受一切,还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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蹴鞠赛算是沉寂的宫廷里一项比较有人气儿的活动了。
场上飒爽英姿,勃勃少年,一个个踢的热舞沸腾,鼓点哨声不断,如今天气热起来了,没多久场上的少年们全部汗流浃背,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
看了半场,母后用扇子给我扇风,低声道:“姝儿,可有勉强看的上眼的?”
我眼皮一跳,感到十分抱歉,我方才只专注于比赛了,对于选手是压根没注意。
“额……蓝队那个瘦高瘦高的踢的蛮好。”
母后道:“本宫不是问你他踢的如何。”
我只呵呵的傻笑。
母后无奈的摇头,随后暗暗给我指了一个人,道:“姝儿注意看那人。”
我顺着瞧过去,只见一二十许的男子,身穿蓝色方队服,也算丰神俊朗,只是在一众十五六岁的少年里显得年纪略大。
我心中疑惑,这人是哪个?何以让眼高于顶的母后中意于他呢。
我问道:“他是?”
母后轻轻摇着扇子,目光中是我看不懂的光亮,她淡淡道:“川王,钟昇。”
“哦。”我附和的点头,其实他是谁对我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反正公主的婚事自己做不得主,嫁谁都一样。
这场蹴鞠赛,最后以蓝队获胜结束,而钟昇更是拿到了好彩头,在众人面前大大的出了风采。
晚宴时,他亦被父皇母后捧着,连我也不得不同他举杯客气一下。
我以为我只是在场面上过一过,他亦如此,谁料他同我交谈时,目光格外的温和,亮晶晶的眸子里仿若涓涓细流,有什么在缓缓流淌。
我感到一阵莫名。
这场晚宴后,母后基本是敲定了钟昇,对他十分满意,父皇也没有驳母后的面子。
等回了未央宫,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何要这么急着给我定下亲,川王虽好,可也不用这么急,还能再慢慢挑啊。
母后的面上是我从没看到的沉重,她拉着我的手,一字一句道:“姝儿,你的选择看似很多,实则不多,且母后告诉你一句实话,无论你父皇给你挑了多少世家公子来,你能嫁的,只有钟昇。”
我极为不解。
我知道帝后关系不好,也知道母后一直以来似乎在谋划什么,我隐隐的有时也觉得不对,但我不明白,为何只有钟昇才是我的归宿。
“儿臣不明白,为什么?”
母后抓住我的手,低下头去竭力忍耐,可她全身都颤抖了,依旧忍不住流泪。
我的眉头拧紧,这到底是怎么了。
母后的身子最后抖的不成样子,她再抬头,目眦尽裂,说出了一个颠覆我一生命运的话。
“因为你不是你父皇的女儿,你是前朝太子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