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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栽花?两位姑娘年岁尚小,凑在一起胡闹罢了,哪有这栽也栽不出的花,怕不是被那疯癫癫的老道给戏弄了。”素客低头瞧一眼这从去年春天种到今年春天仍未发芽的花田,暗暗摇了摇头。

非颜闻言急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朝素客凑去,认真说道,“素客姐姐,那个老道虽看着有些疯癫,但是算命可准了,四里八乡都爱找他测算。那日姐姐你不在,他是这样同两位姑娘说的······”

“花虽娇,折不挠。光鲜华丽的皮囊下,藏着不俗不屈的意志,姑娘们,若能种出贫道手中这花,便能实现一个心愿。”脏兮兮的道服松松垮垮套在老道身上,他向两位姑娘伸手,朝上的掌心里躺着一袋花种。

颈间套一长命锁的姑娘回他,“道长,我若种不出,便一辈子实现无望了吗?我若种出了,想做女皇也能实现吗?心愿是否实现同花有什么相干,道长此言不实,难道是瞧我二人好骗不成”

老道也不驳,只瞥一眼那姑娘手中几支桃花,笑道:“心愿不心愿倒是其次,只是这花,若能种成,冠绝这世间凡花,名动天下。”

那姑娘闻言倒来了兴趣,追问老道,“当真,比桃花娇,比梨花洁,比芍药艳,比牡丹绝,比荷花清,比梅花傲吗?”

“自然,自然,我老道从不骗人,你若不信,种出瞧瞧。”

“那可得种出瞧瞧这样不凡的花呢,此花何名?”

“谚绝花。”

“怎么卖?”

老道笑眯眯得看着一旁未曾开口的姑娘,“不难不难,只需拿这位姑娘书架左侧最下层的三本书来换即可。”

戴长命锁的姑娘冷笑着,“道长这是何意,看中了阿章哪本书,直说就是,何必编这样多瞎话来唬人。”

“来拿吧。”默默站着的姑娘终于开口了。

戴长命锁的姑娘正愤愤,可又端着架子不肯轻易开口骂人,却被那姑娘轻轻拉进了屋里,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正想抽出老道要的那三本书,那正在气中的姑娘却拦住了她,越过最下层,从上侧抽出三本,径直向老道交差去了。

老道拿到书,略看一眼书名,怔愣片刻,长叹一口气,终是没说什么,将一袋花种交到了两个姑娘手中。

“你说得倒像是自己亲眼见了似的。”非颜正摇头晃脑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冷不丁被素客拆了台。

“这······这······这姐姐你就有所不知了,那日我正好在一旁浣衣,恰好瞧见了!”非颜脸都羞恼得绯红。

还想同非颜杠上几句,但余光瞥见云华与沛章直起身向屋子走去,素客忙收起斗嘴的心思,跟了上去,非颜也趁好就收,进了屋子。

暄黄的灯光下,云华与沛章一左一右坐在榻边,一人端坐抿茶,一人执书静读,两人皆不发一言,偶有视线相撞,也只片刻便移开。

距离重生醒来已有一年,不知不觉在这观中已住了一年,前世只觉得这里穷苦,日子难捱,现在日日往沛章跟前凑,想着与未来女皇打好关系,幸而这位女皇看上去冷冷的,接触下来倒也不是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看着这沉静清冷的脸,难以想象未来是会与水匪联手推翻自己弟弟当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的嫡出公主呀……不过这位公主怎会隐姓埋名住在这道观里呢……云华在杯中轻泯一口,敛去眸中的疑惑。

非颜正心满意足得盯着两人瞧个没完,灯烛忽然爆出啪的一声,见夜深了,极痛心的打断两人,“姑娘,夜深了。”

沛章从书页中移开目光,落到云华脸上。

云华用这一年与沛章处成了朋友,不过细细算来,一年到了,也快到回岳府的日子里,而前世云华回岳府之前,有一场刺杀……

与其狼狈的逃命,向家里求救,不如试试看沛章能不能将我救下……这一年的相处,云华不怀疑两人之间的友情,但这不说明生死关头沛章会救我。若不是事情紧急,云华并不想利用沛章,但是她也忍不住想知道,未来女皇心中她这个朋友的分量究竟如何……

“姑娘,咱们回······”素客话音未落,云华咽下最后一口茶,“今夜太凉,阿章留我一宿吧。”

“非颜,把褥子铺好。”沛章的声音仍旧冷淡,听不出任何起伏,非颜嘴角的笑却藏不住了,“好,我这就去!”说罢转身去了里间拿褥子,好像迟了一会儿两位姑娘便要改主意了似的。

春夜微风,裹着刺骨的寒意,也送来了不速之客。非颜翻几床褥子的功夫,不速之客便到了。

银白的寒光闪过沛章眼前,伴随破门而入那砰一声巨响,刀光夹着刺骨的冷意直冲沛章而来。

沛章来不及反应,只凭着直觉翻身下凳,凭桌椅的遮拦险险挡过这一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沛章还未站稳,黑衣蒙面的刺客便又挥刀砍来。

刀还未落下,一声惨叫响起,粗粗的男声凄厉得叫,捂着后腰处流血不止,沛章定神看去,那刺客腰间深深刺入一根精巧的鎏金簪子,云华抬起的右手未来得及放下,慌乱得望着沛章,眼中满是惊惧与担忧。

伤并没有阻止刺客的脚步,他喘了两口粗气,拔掉簪子丢在地上,又举起了手中的刀,一切都发生在几息之间,快得来不及眨眼。

“嗡”的一声,金属剧烈撞击在一起的声音。素客恐惧得瞪大了双眼,原以为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没想到非颜这多话的小丫头,反应竟这么快,从里间飞步冲出来,捡起地上的簪子就去挡刺客手中的刀,丝毫没有犹豫。刺客见这架势,却也暂时放过了沛章,将目标转向了非颜。

“姑娘快走!”听见非颜这一声喊,素客终于回过神来,趁着非颜抵挡刺客的时候,拽着云华就往外走,云华眼神仿佛粘在了沛章身上,既怕那刺客伤了自己,又恐一转身的功夫沛章便要受伤,急忙伸手也扯着沛章走。

沛章看了云华一眼,仍旧转身去,不愿抛下非颜一人,见沛章不走,云华竟也要挣脱素客的拉扯,素客自然不肯,三人在此情形之中竟拉扯成一团,谁也不肯先走,可怜非颜忙于左挡右避,无法感叹岳姑娘有情有义,无法感谢自家姑娘仗义,只能朝那拉拉扯扯的三人大喊一声,“都别管我,快走!”

好不容易三人拉拉扯扯走到了门口,竟见屋外远处迅速赶来一群黑衣人,沛章正想将云华推开自己留下,不曾想最先袭来的两名黑衣人朝云华抓去,拽断了云华颈间的珠链长命锁。

一招不成再来一招,两名黑衣人又向云华袭来,许是受了非颜的启发与激励,素客此时猛地将云华拦在了身后,做出母鸡护崽的姿势,气势丝毫不输来势汹汹的黑衣人。

这两个黑衣人倒也出乎几人预料,见素客挡在身前,一左一右架起素客便转身跑了,云华还想去追,沛章一把擒住云华的手,躲进了花田旁的篱边。

夜已深,却未至人人熟睡之时,此处打斗声不低,观中却无一人查看乃至相助,黑衣人陆续赶来,将沛章的小院层层围住,密密麻麻也不知究竟有几人。

云华平日里永远精致的发髻此时已散落下来,整齐的衣角也添了褶皱,面上不见了娇俏与倩丽,反而是慌乱中带着沉稳坚定,一眨不眨望着园中的黑衣人。

沛章依旧没什么表情,哪怕是躲避刺客藏身篱间,也仍清冷一身,脊背不弯,仿佛只是在此处赏月一般,然眸间闪烁的暗光瞒不住她心中混乱的思绪,云华的镇静也落入她眼中,虽心中有几分讶异与怀疑,但是此时两人无疑是在一条船上的,沛章只得压下心头对云华的疑虑。

或许已过去了几个时辰,又或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见院外的黑衣人不减反增,沛章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在不显眼处悄悄将篱笆推开一个小门,正对着陡峭的山路。

“云华,眼下情势不利,······”沛章看着云华担忧的眼神,心知她在为素客的安危忧心。

云华曾担心,区区朋友之谊,沛章或许会在忧急关头撇下她,但不知是沛章觉得她还算不上累赘,还是沛章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到底是没有抛下她。

“我明白。”云华最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小院。

前有围院击杀,后有陡峭山路,此夜风波未平,两人似做一叶扁舟,迷雾四起,每一步如何抉择皆是难测吉凶。

蜿蜒曲折的山路盘绕在这座孤山间,隐匿在漆黑的夜色里,荒废多年无人踏足的路上不知有多少艰险等着她们,或许是野兽,或许有伏兵,而这小院甚至是整个冲云观中,更是杀机四伏。

“如果面前只有一条生路,然此路难行,你敢陪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