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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凋谢的晨光草

随着食铁兽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山崖上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斯坦因飘在半空中,看着地面上的那具已经死亡的尸体,眉眼微沉,说道:“自不量力。”

他抬起手臂,在天空中召唤出更多炽热的光柱,砸向地面上的那具尸体。

只见草地上血肉横飞,惨状瘆人。从天而降的光柱就像一把把锋利尖刀,把尸体切成一块又一块,并且又在尸体上来回搅动,只过数秒,草地上的尸体便被光柱切成了一滩稀烂的肉末。

光柱消散之后,斯坦因似乎还未尽兴对食铁兽的攻击,它默默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的指尖召唤了一团火苗。

他意念微动,伸手指向地面,火苗瞬间从他的指尖脱离,窜到了地面上的肉末身上。很快,地面上的那滩肉末便被火苗一下子点燃,转眼变成了熊熊大火,不断地炽烤着那些沾满鲜血的肉块,使它们再也无法变回原本的样子。

尸体在不停地燃烧,一阵刺鼻的焦臭味与腐臭味渐渐从地面上散发出来。斯坦因飘在半空中,用寒冷的目光望着这一幕,无情地说道:“我知道你有不死之身,阿力,不过现在的你已经是一滩烂肉,甚至连尸体也算不上,姑且只能被称作残骸,这种损伤程度,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重新复活恐怕也很难吧?”

“希望你身体再生的力量,能够比得过火焰烧伤的速度。”

他抛下狠话,转头看向远处,不再理会那具燃烧的烂肉。紧接着,他意念微动,身体愈发变得轻盈,一阵魔力构成的疾风驱动着他,使他迅速往山崖下飞去。

显然他打算马上处理另一个干扰自己计划的家伙。

......

......

此时的崖底,已经是一片灾难级别的场面。贝希摩斯制造的龙卷风愈发的强大,狂风融合着森林里的树木与石块,构成了一阵破坏性的风之障壁,处于龙卷风外的人们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参与封印仪式的杰克等人处于龙卷风的边缘,无不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眼前景象。

威利长老拼命拉着受惊的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骑上马,身体一阵摇晃。

他紧紧握住缰绳,看向杰克说道:“喂,杰克,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紧迫和不容迟疑的意味。

关铁笼里的九尾,听见威利长老的这句话,神情变得有些愤怒。他双手紧紧握住铁栏杆,扭头看向威利长老,质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抛下自己王国的女皇不管了吗?”

威利长老严肃说道:“女皇已经死了,去救她也没有任何意义。”

“什么?”

九尾一惊,一时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身为马尔公国德高望重的长老,居然对死去的女皇没有一丝挽留之情,仿佛她就是用坏了就丢弃的工具一样。

“杰克,该走了!”威利长老拉动缰绳,调转马头,准备往回城镇的方向走去。

杰克听后,神情一震,转头看向他,陷入沉默。

九尾看向一旁沉默的杰克,厉声问道:“杰克!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缇娜可是你们的一国之主啊!”

“......”

杰克望着远处愈发强烈的龙卷风,脸色十分阴沉,一句话也没有说,似乎他的脑子里做了很长一段思想斗争。最终,他还是遵循威利长老的话,默默转过身,不打算捡回女皇的遗体,骑上自己的棕马,准备离开。

“喂!”九尾见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杰克。

“女皇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杰克背对着他,口中严肃说道:“虽然我很想把她的遗体带回去,但是眼前的风暴太过强烈,我也束手无策。更不用说接近风暴之后,还要面对里面的那只狂暴状态的魔物......”

“与其冒险找回她的遗体,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回城通知长老会,增加城镇的守备兵力,加固城墙,准备应对贝希摩斯的入侵。”

九尾听后,紧紧捏着铁栏杆,额头泛起青筋,显得极为愤怒:“她可是你的侄女!”

杰克扭头看向他,寒声说道:“我们都是为王国效力的臣子!一切利益都应该以王国着想!缇娜是死了,但是贝希摩斯对王国的威胁还没有消失,现在才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好......你们一个个都无情无义,缇娜真是瞎了眼了,竟然用命来换你们这些怕死鬼!”

九尾攥紧双拳,紧咬牙关,发自内心的强烈愤怒,驱使他扭断了眼前的铁栏杆。

他愤怒地大吼一声,抬起左脚,猛踏脚下的铁笼。只听一声金铁崩断的巨响,加固铁笼的近百根铁钉竟因为九尾的这一脚,同时发生了断裂,九尾脚下的方形铁板应声脱离马车,震落在地上。

九尾的双脚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又猛地踩向地面,跳了起来。紧接着,他挥动蓄力已久的双拳,猛地击打在铁笼的顶部。只听又一声巨响,整个马车竟然被他打飞到半空中,在空中凄惨地旋转了数圈,最后撞在附近的一棵巨大的云杉树干上,整个马车顿时断成两截,木屑散落在地。

杰克见状,震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能够挣脱铁笼的束缚。明明铁笼上设有最高级的封印术,可以限制任何魔力的产生,按常理来说,九尾应该使不出任何力量才对。

除非,九尾用的不是魔法,他没有动用体内的任何魔力,而是纯靠蛮力打破的铁笼!

九尾冷眼看向杰克,金黄色的瞳孔在昏暗中格外显眼,仿佛一个反抗压迫的灵魂,随时准备爆发。

但是他并不打算跟杰克战斗,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对杰克他们说道:“你们要逃就逃吧,但是我不会跟你们回去。我要把缇娜的尸体带出来。”

说完话,他转身看向远处的河岸,大腿微微下沉,前脚瞬间发力,飞快地跑了起来,如同一阵风冲向被狂风暴雪淹没的河岸。

杰克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幕,没有阻止他跑向河岸。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并不比九尾强多少,如果在这里跟他打起来,他没有必胜的把握,而且会花上很久的时间,这对于急切回城的他来说是一个不必要的选择,现在保护玛尔公国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杰克看向一旁的威利长老,问道:“怎么办?要把他抓回来吗?”

威利长老刚才看见九尾挣脱了铁笼,有些害怕,以为自己要被他杀了,但是九尾愤怒地往风暴中跑去,并没有打算对付自己的意思,他暗自长舒一口气,捋了捋自己有些杂乱的胡子。

“别去管他了,让他走,反正进入那个吞噬一切的风暴中,肯定活不了。”

说完话,威利长老便骑马离开了此地。

杰克望着远处直冲云霄的风暴,九尾的背影在风暴底下只剩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渐渐被风暴周围的风雪掩盖,消失不见,他沉默片刻,之后转回头,猛地一甩缰绳,也迅速离开了此地。

......

......

灰白色的天空中,风暴如一层移动障雾,包裹着河流对岸,寒冷的气流以每秒七十米的速度,冲刷着溪流,溪水在被风吹起的瞬间,便因为极度的严寒,结成无数冰块,滚落在岸边上。

缇娜倒在冰冷的溪流中间,一动不动。她身上的白色棉衣被溪水完全浸湿,又因为寒冷狂风的影响,她身上的衣服逐渐冻结成冰块状,不再有保温作用,她的身体很快进入了失温状态。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远处响起,贝希摩斯的身影逐渐从暴雪构成的狂风中显现出来。

它利用自己的能力,在天池上制造了一个毁灭性的龙卷风,摧毁周围的一切事物,但是这并不能让它心中的仇恨发泄出去,因为天池上的森林湖泊跟它没有任何仇怨,摧毁它们没有任何的好处,它所记恨的,是那些曾经利用魔法封印自己的人类。

它现在要让人类承受更为惨痛的代价。

“可恨的人人人类,我要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杀杀了!”

贝希摩斯踩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岸,冒着红光的眼睛看向地面上的那具几乎冻结的尸体。

刚才差点就要被再次封印,都是拜这具尸体所赐,贝希摩斯看见这具尸体,心中对人类的愤恨更加强烈了几分。

它愤怒地皱起眉头,猛然抬起前腿,大吼道:

“给我变成一滩烂肉吧!”

它那沉重又有力的前肢,猛地踩向那具尸体,其沉重的力道在河岸上掀起一阵猛烈的大风。

轰!

这一脚下去,河岸上的冰面顿时震出数条深深的裂缝,随后崩裂成无数块冰,在冰冷刺骨的溪流上起起伏伏。

贝希摩斯缓缓抬起前腿,瞪眼看去。意外的是,它的脚下没有被踩扁的尸体,也没有看见沾血的烂肉。

随后它又扭头一瞥,看见了十几米外的河岸上,有一只金色毛发的妖狐,正抱着那具冻得僵硬的尸体。

“你是什么家伙?”贝希摩斯仰起头,高高看向地面上的那只渺小的金色毛球,沉声问道。

九尾背对着它,没有第一时间理会那只会说话的魔物,而是低头看向手上抱着的缇娜。

缇娜的脸上都是血痕,从双眼、鼻孔、嘴巴里,各自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一看就知道她承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而且她的皮肤因为天池严寒的侵袭,已经呈现苍白的颜色,只有脸颊两侧还留有一块红的发紫的皮肤。

看起来缇娜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把她抱在身上的九尾隐隐察觉到,这具尸体的心脏还在艰难地跳动着,似乎还有呼吸。

九尾微微一怔,低头看去:“喂!缇娜,你醒醒!”

缇娜平静地靠在九尾的怀里,埋没在温暖的毛发中,没有睁开眼睛,不过她的嘴角却微微扬起,露出了让人意外的微笑。

“你......还是骗不了我。”缇娜的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

九尾一怔,没想到缇娜竟然没有死,她在受到封印术的反噬之后,居然还能留下一口气。

“你没死啊?”九尾露出一丝苦笑,说道。

“快了......是快了......”缇娜虚弱地说道,“我的灵魂在封印的时候......已经被剥离得差不多,现在我的体内只有很小的部分,它也很快就会消失。”

九尾听后,收回苦笑,说道:“那我该怎么样才能救你?”

缇娜说道:“没用的,九尾。这个世界上,人的灵魂一旦消亡,谁也救不回来。”

“怎么会......”

九尾皱起眉头,不知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即将死去的缇娜,但是他内心的悲伤依然从他的眼角流露出来。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救你的!缇娜,你一定要撑住啊!”

缇娜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她把脸靠向对方的胸口,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轻声说道:“我本来就是一个罪人,在使用封印术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因此我并不害怕死亡......”

“相反,我很开心,能在死之前听见你的真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九尾听后,整个身体仿佛凝固在原地,眼中充满了震惊。

“以前在王宫,每次只有我捉弄你的份,因为调皮弄出的麻烦事,都是你来背黑锅,现在想起来,来来回回去了几十次了,真是令人怀念......”

“以前你就应该明白的,九尾,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你都骗不了我。”

“不管你借什么理由,想要杀了我,那都是虚假的谎言。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记过去,我也不可能忘记过去,我们俩个都是笨蛋,处处都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却又不想被别人看出来,人类跟魔物真的能够和睦地在一起。在外人的眼里,我们像一对相互憎恨的死对头,见面就要大开杀戒,现在看起来,这一切真是让人可笑......”

九尾的眉眼渐渐下沉,神情显得很是痛苦,然而对方并不能看得见。他说道:“你就是这么认为的?在我夜闯王宫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个蛇人出手打败了我,我肯定已经杀了你了,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有多么讨厌你吗?”

缇娜听后,有些嘲弄意味地哼笑一声,随后淡然说道:“笨蛋,你下手太轻了,那样软绵绵的拳头怎么可能杀了我呢。”

九尾听后,脸色有些难看,沉默不语。

“算了,你到底恨不恨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合上嘴,陷入沉默,听着周围狂风呼啸的声音,空气中寂静的氛围,她心中的神智逐渐变得漂渺不定,模糊不清,仿佛将要灵魂出窍一般,她的四肢也渐渐失去了冰凉刺骨的感觉,变得不再是自己的所有物,没有一点知觉。她大概明白,这可能就是将死之人最后的感觉了。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天上落下了几滴雨点,带有温热的感觉,在她的脸颊上铺展开来。

她知道那是什么,这也证明了她的话没说错。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对方现在的表情是不是跟自己想的一样,难过的死去活来,只可惜,她的眼皮也已经没有任何知觉,再也睁不开眼了。

似乎是因为自己觉得对九尾有所亏欠,又或者是因为自己一直想对他说一句埋藏于心底很久的话,她缓缓张开嘴唇,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

“我真的很喜欢你,九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