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程姝和周嘉泽准时到了望江楼。
一进门，就有专门等候的服务员指引他们前去包间。
而包间主位上坐着的那位鹤发松姿的老人，就是陶文柏，是影坛第一批演员，也是第一位杀进国外电影界的华国人。
要论辈分，就是程时遇高价替程姝请的演技老师来到这里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句师公。
见他想站起来迎接，程姝他们顿感惶恐，小跑上前扶住他的手。
“不用拘谨，先坐下吧。”陶老格外平易近人，看着程姝的眼神尤为慈爱。
包间里统共就四个人。
陶老、程姝、周嘉泽和着名导演赵导。
看着这阵仗，程姝他们敢想不敢问，只好默默找个位置坐下。
陶老没有第一时间提起正事，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常，说着笑话。
直到气氛逐渐活跃起来，饭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姝姝，我可以那么叫你吧？”
“当然。”程姝连忙应道，小脸迅速绷了起来，宛如上课时被老师突然点名。
“别紧张。”陶老亲和地笑了笑，“我有个孙女，比你小几岁，刚成年，爱玩爱闹，天天想着出去玩。”
闻言，程姝和周嘉泽皆是一愣，而后不约而同地看向陶老先生。
在来之前，他们就有想过陶老突然邀请他们的来意。
纸上写的是答谢宴，但他们最近干的大事也就是昨晚把郁星送进局子里。
再联想上陶老孙女的年纪……
“我那孙女啊，是被宠到大的，没什么警戒心。”陶老慢悠悠地说着，像是在给他们思索的时间，“她想做什么就会自己跑去做，只要知会家里人一声就行。但我们没想到的是——”
“她说的去朋友派对玩，是郁星的派对。”
郁星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舞台实力也很强，任谁想也不会知道这人私下生活会是这样。
更不会有人想到，一个庆功派对的壳子里，还包着另一个“狂欢派对”。
程姝忽然想到了程时遇说的话——“有不少人是被骗进去的。”
“她现在怎么样了？”她忍不住多嘴问道。
“现在人在医院。”陶老缓了缓情绪，“你们报警很及时，没有造成更惨的后果。她受了惊吓，还在医院治疗。”
他目光诚恳地看向程姝俩人：“你们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也没什么好回报的，不如……”
那位一直吃菜没说话的赵导适时地向作为经纪人的周嘉泽递上一个剧本。
“抱歉，我提前打听了一下你们的情况。”陶老歉意地说，“听说，鹊桥娱乐一直在为你筛选剧本，不知道，我学生的这份够不够格？”
程姝是个演员。
有程时遇在，她没有什么生活上的烦恼，也没有什么金钱上的忧虑。
她进圈就只是因为想演戏，想在镜头前表演出不同的感觉。
因为没有好剧本，她也就一直躺平。
不然，也不至于进圈那么多年还半糊不红。
粗略地翻了一遍剧本后，周嘉泽把剧本递给了程姝：“你看看吧。”
剧本是好剧本，制作班底也都是稳妥的，但……
几分钟后，程姝放下了剧本。
她忍着心痛说：“陶老，这剧本太好了，我配不上。”
闻言，陶老和赵导纷纷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这是一个冲奖的电影剧本，顾名思义，这电影拍出来之后就是冲着拿奖去的。
更何况，程姝手上的这份还是女一号的剧本。
换句话说，只要程姝愿意拍，她多少能拿一个最佳女主角，就是含金量多少不好说。
“你怎么配不上了？”陶老坐直了身子，抛开那份恩情，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程姝。
“我演技不够格。”程姝老老实实地说。
这剧本讲的是一个落魄歌女被一个穷学生打动，追上思想热潮，盘旋权贵之间，传递情报后牺牲的故事。
小人物大格局的体现，旧文化新思潮的碰撞。
不过是粗略地浏览一遍，程姝都能看出这剧本的质量，但……
“我演不好。”程姝实话实说，“进圈以来我就没拍过多少戏，还都是那种平板角色。您这剧本太好了，我怕玷污了这戏。”
她有几斤几两她自己清楚，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观众的反响会怎么样，她更清楚。
要不是昨晚那事，这剧本甚至都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多的是影后要抢这个角色。
既然自己没那实力，还不如让人导演自己去挑选中意的女主角。
“那你的意见呢？”陶老看向周嘉泽，“作为一个经纪人，你怎么说？”
“我听她的。”周嘉泽不假思索地说。
听到这话，陶老和赵导更惊奇了。
程姝自己作为演员拒绝，是她这人有品格。
但周嘉泽这人作为经纪人也拒绝，是不知道这个剧本会为公司带来多大利益吗？
“你们想好了？”赵导再三问道，“你们真打算拒绝？”
说心里话，陶老拉下面子，指定把女一号的剧本给这个名不见传的小演员，他心里是有怨言的。
但当这两个人都拒绝的时候，他忽然心里就不是个滋味了。
他都把他宝贝送到他们面前了，他们还不要？
这合理吗？这还是那个抢资源抢破头的娱乐圈吗？
“不了。”程姝心里在滴血，但还是一字一句地说，“要不这样，陶老，您要真记挂这恩情，不如给我找个演技老师吧。”
有这个人情在，她肯定是要用一下的。
不然，多令她肉疼啊。
那可是保定影后的剧本啊！！！
在程姝期待的目光中，陶老沉默了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不知道定在何处，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叩响。
不知过了多久，陶老缓缓说道：“这部电影开机是在明年，现在才六月份，演技这方面，我觉得你能慢慢进步。”
“至于这个剧本……”他从程姝手里接过剧本，粗粝的指腹摩挲着上面女一号的字样。
几秒后，他把剧本扔到赵导怀里：“小赵，你先等着，明年选角会，我会带着我学生把这份剧本再拿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