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纠结极了。
周嘉泽再这么走下去，说不定会体力不支，两人都会死在这片雪地里。
但要让周嘉泽放弃程姝……
“小八，我知道你能跟他交流的。”程姝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已经活不下去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她伤得太重，已经错过了抢救时机，没办法了。
再拖下去，只是连累了周嘉泽。
小八看了看灵魂逐渐黯淡的程姝，又看了看正一瘸一拐往前走的周嘉泽。
它狠了狠心，还是化出了实体，周嘉泽能看到的实体。
“你一个人走吧。”它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真相告知给了周嘉泽，“宿主她……活不了了。”
根据系统的测算，程姝能活下去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除非奇迹发生，不然她不可能生还。
“这是她让你告诉我的吗？”周嘉泽的脚步没停。
肉眼可见的，他的脚步吃力了许多。
由于伤情的加重，他的右腿逐渐使不上力，重心变得不稳。
每走一步，他整个人都会因疼痛而颤抖。
“这……”小八诚实地回答道，“这是我和宿主共同的想法。”
与其两个人都死在这儿，还不如让周嘉泽一个人走。
周嘉泽扯开话题：“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似乎没有保存体力的想法，反而跟小八闲聊了起来。
小八摸不透他的心思，但还是回答道：“小八。”
“你好小八。”周嘉泽喘着气，眼前的视野变得模糊，“之前那个梦，是你做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小八一愣。
几秒后，它轻轻地叹了口气：“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见周嘉泽把一切都猜出来了，它干脆把一切都摊开来说：“那是宿主原来的结局。她会死，程时遇会死，你会一直待在漂亮国。”
对于这件事，周嘉泽没有多少意外。
“谢谢你。”他说。
“什么？”小八的眼睛睁大，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谢你。”周嘉泽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身子也变得摇摇晃晃，“谢谢你把姝姝的结局告诉我，让我能从漂亮国回来，让我能陪在她的身边。我很开心。”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绽放出一抹光彩，覆盖了原来的痛苦表情，就像是一个生锈损坏的机器，被注入了生命。
看着他这样的神情，小八有些不忍心，挪开目光。
“但这样的时间只有一年。”它有些后悔，“如果我不让你做那个梦，你就不会回国，不会再参与进周氏，不会被黑粉追着骂，不会……”
没等它说完，周嘉泽就轻声打断了它的话：“但，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陪着姝姝了。”
即使他没有系统，他也大概猜出了程姝一直在做的事。
“我帮不了太多，但我想陪着她。”他的神情变得温柔，“她那么努力，我不想让她一个人战斗。”
听着他的话，小八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它看向周嘉泽背上的程姝。
此时的程姝呼吸微弱，心跳缓慢，脸色发青。
她没多少时间了，但，周嘉泽一直没把她从背上放下来。
“我本来，是想回国重新追求她的。”周嘉泽缓缓道，脚步始终坚定向前，“但逐渐的，我发现我没有那么优秀，我有很多的缺点，我也没办法时时刻刻帮助姝姝。所以，我迟迟没有告白，直到我的能力与她相配，直到我认为我能够站在她的身旁。”
他顿了顿：“我原本，是打算在极光下表白的。”
极光，是程姝心中的遗憾。
她没能和程父程母看到极光，心中一直留有一抹遗憾。
所以，周嘉泽想把这抹遗憾填补上，覆盖上幸福的回忆。
只是现在看来……
“也好。”他说，“听说，这辈子有遗憾的恋人，下辈子会再续前缘。”
“这辈子太短，我想……和姝姝……下辈子……一直……在一起。”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脚步也愈加摇晃。
下一秒，他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石块，重心不稳，倒了下去。
周嘉泽手撑在地上，努力地想爬起身来。
但天气太寒冷，衣服被划破，又体力不支。
挣扎几次后，他不但没能爬起来，还给自己身上添了几道伤痕。
“你……”小八不忍心地看着这一切，“把姝姝从背上放下来吧。她……”
它还是说出了那句话：“已经去世了。”
程姝伤得太重了，又久久没得到治疗。
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是吗。”周嘉泽的脸埋在雪地里，语气听不出悲喜。
他吃力地翻过身，而后把程姝抱在了怀里。
“姝姝。”他轻声说，“晚安。”
周嘉泽不再挣扎，也没再说话。
他的衣物被划破，早就失去了御寒能力。
寒风呼呼地吹着，夺走了他们的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后，飘在半空的小八缓缓道：“人类……真的好复杂。”
这两个人类都不是完美的存在。
程姝莽撞，性子冲动，经常感情用事。
周嘉泽看似温和，其实性子很犟，做事不计后果。
在小八的数据库里，他们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但此刻，他们做到了“完美”的人做不到的事。
他们躺在雪地里，永远失去了声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寒风呼呼地吹着。
突然，一群人从远方走了过来。
“那边有人！”有人惊喜地喊道，“快，去看看！看看还活着没有！”
他们搬着担架，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逐渐的，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这两个人……”他们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人，表情有些迟疑。
“听听心跳吧。”领头的那个人说道。
他拿出听诊器，试探性地探入衣服。
手下冰冷的皮温已经告诉了他事实，但他还是不死心。
一秒，两秒，三秒……
听诊器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就在那人想放弃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隐隐约约的叹息。
“唉。”
随着那声叹息，一声强有力的心跳声从听诊器的另一端传来。
“咚咚！咚咚！咚咚！”
是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