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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梅知道年大姐现在有四个孩子,最小的那个女儿应该就是这般大的,今年过年的时候,年大姐还抱着她去宋家拜过年。

那个时候孩子虽然穿的破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很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儿。

而此时院子里的孩子,若不是她的哭声引起人的注意,谁又能想到这是个孩子呢?

宋婉梅现在终于可以理解,前世的年大姐每每提到孩子时就心酸落泪,说孩子们小时候跟着自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世上每个母亲也许会释怀自己曾经受过的伤,但却一定没法忘记自己孩子遭过的罪。

宋婉梅站在年大姐家大门口思虑了片刻,最后走进院子里抱起孩子。

那孩子浑身都沾满了鸡鸭粪便,根本无处下手,无奈之下,宋婉梅让宋梁去拿人家墙根下的木盆,从厨房里打了些水来,先给孩子洗了脸和手脚。

孩子身上只裹着一件大人的破烂夹袄,用布条绑在身上,没有穿裤子和鞋子,这会子脏的没眼看,于是又让小妹去牛车上取来,自己平日出门时带着的,为预防意外弄脏衣物所备的衣裳,拿来给孩子换了,又用帕子细细将孩子嘴里的泥土和石子擦干净。

或许是因为他们是生人的缘故,孩子仍然哭闹不止。

宋婉梅叹了口气,吩咐宋梁:“咱们先不管别的了!你赶紧去他们家厨房烧些开水来,这孩子是饿坏了!”

宋梁犹豫了一瞬,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去厨房烧水了。

宋婉梅又吩咐妹妹:“你去把我们带来的点心拿过来,先喂喂孩子!”

宋婉棠依言拿来了点心,打开油纸包递给姐姐一块,宋婉梅掰了一小块喂孩子嘴里,孩子一下就不哭了,吃完嘴里的后,小人儿又抓着宋婉梅的手“啊啊”叫着,看那意思是还要吃。

宋婉梅一点一点掰着点心喂孩子,怕喂的多了孩子噎着。

宋梁很快端了一碗开水来,水很烫,准备晾凉再喂孩子。

宋婉棠蹲在姐姐身边,看着大口吃点心的孩子问道:“姐姐!这个孩子怎么没有人管呢?这样放在家里多危险呀!”

宋婉梅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家里的大人都忙吧!”

宋小妹大急:“再忙也不能丢下孩子不管啊!要是从外面来个野狗什么的,伤了孩子可怎么办?”

正说着,年大姐带着几个大点的孩子从外面进来,看到宋婉梅他们后又惊又喜,赶紧让八岁的大女儿去屋里端水。

宋婉梅几人连连说着“不用”“不用”。

年大姐却是激动的语无伦次:“哎呀!真没想到两位小姐和梁少爷会来我家!早知道我该收拾好院子再上地的!看我家这院子埋汰的,也就是小姐少爷们人好不嫌弃,还愿意进我家的院子!”说着接过宋婉梅怀里的孩子,就要拉他们进屋坐。

等到了屋里坐下,宋婉梅才开口:“年大姐,我们来的时候,你家的大门大开着,这么小的孩子被拴在院子里大哭,这样多危险啊!再忙也得顾着些孩子啊!”

年大姐从进门看到孩子换下来的衣服,和柱子上栓的麻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自家那个心偏到胳肢窝的婆婆又去别人家串门子了,嫌孩子闹腾,把孩子拴在院子里就自己走了。

她心里虽然又气又恼,但她也不是个在外人跟前指责婆婆的人,只能强忍着心里的酸涩,强颜欢笑道:“这不是地里活忙么!我大伯子和小叔子都去了县城里找活计,家里只剩下我家那口子,让他一个人干农活,地里的活什么时候干得完呦!”

年大姐话虽然说的轻松,但宋婉梅却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着心酸的泪光。

她记得前世里,年大姐跟她聊家长的时候,也曾云淡风轻的说过一句:“那些年我还年轻,孩子还小,我家男人还没有被征兵,和婆婆一大家子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每次到了农忙的时节,大伯子、小叔子都说要去外头找活计,家里的农活只能有我家那口子一个人做,我看他一个人太劳累,就带着大些的孩子们一起下地,太小的孩子只能放在家里,婆婆也不管不顾,可每次等活做完,他们就又回来了,大伯子还好,每次也能带回来一贯半贯的,小叔子却是走的时候带着家里的钱,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我家男人窝囊,一句话都不敢说,也不让我开口,哎!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细细想起来,这时候正是年大姐最艰难的时候。

宋婉梅看着年大姐身上补丁落补丁、破烂不堪的衣裳,疑惑的问道:“年前让陈姐夫给你带的那套衣裳怎么没见你穿过?那个颜色有些鲜亮,再过几年你估计就穿不成了,现在千万别舍不得穿,过几年又后悔了。”

前世里,年大姐曾跟宋婉梅抱怨过,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家里太穷,还没有穿过一件颜色鲜亮的衣裳,后来家境渐渐好了,可也再也不能穿鲜亮的颜色了。

所以年前的时候,宋婉梅就以陈二愣子干活踏实为由,给他们夫妻每人做了套新衣裳,专门给年大姐挑了套海棠红配石青色的,虽然料子是粗布的,但宋婉梅真心希望她今生再没有前世的遗憾。

年大姐听宋婉梅问起衣裳,低下头抿了抿唇,勉强扯出一丝笑:“在家干粗活呢!穿那身很快就磨破了,留着平日出门穿!”

宋婉梅看她的神色,知道一定有内情,也不好多问,点了点头,仍旧掰着点心喂她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在吃了两块点心后,用手指着门外,“啊啊啊”的叫,几人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去,见年大姐的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忙活,十岁的大儿子出出进进的挑水,八岁的大女儿在给妹妹洗刚才那件换下来的脏衣服,六岁的小儿子正给鸡鸭喂剁碎了的野菜。

年大姐收回孩子的手:“哥哥姐姐们在忙呢!小花儿乖,等他们忙完了再跟你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