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小柔？”见妹妹不理她，李兰娟有些着急，伸出手探了探颜栀的额头，“没发烧啊，快告诉姐姐，你哪里不舒服？”
颜栀冲她摆了摆手，勉强挤出一抹笑，示意自己没事。
李兰娟家里共有五个孩子，大姐今年17，嫁到了相隔千里的偏远山村，好几年都不回来一次。李兰娟是老二，李怀柔是老四，有个长她两岁的姐姐李招娣，老五今年刚满半岁，是个男孩，叫李天赐。
李父李母是地地道道的老农民，每年的收成勉强够养活自己，可就在李兰娟14岁那年，父亲突然欠下了一大笔钱，半月工夫负债累累，迫不得已只好将李兰娟卖给别人。
距李兰娟被卖给钟伍只剩一个月，颜栀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被李兰娟抱下了床。
李兰娟是个很细心的姐姐，帮她洗好脸绑好小辫子，捏了捏颜栀肉嘟嘟的小脸，“小柔长的真可爱，等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女。”
颜栀眨了眨眼，扯着她的衣袖就要往外跑，李兰娟愣了愣，有些奇怪一向腼腆怕生的四妹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李父和李母正在田里务农，奶奶抱着李天赐在院里纳凉，见两姐妹牵着手出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低低骂了声，“两个赔钱货。”
虽说压了声，还是让颜栀听了个清清楚楚。李兰娟显然早就习惯了，拉着颜栀的手准备离开，
瞅了眼白发苍苍的老人，颜栀挑了挑眉，拉过李兰娟的手在手心写下两个字，“爸爸。”
五个孩子都没读过书，但简单的汉字还是会一些的，李怀柔会不会她不知道，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李兰娟愣了愣，“爸爸？小柔，你要找爸爸吗？”
颜栀连忙点头，一脸认真的拉住了李兰娟的袖子。
李兰娟弯腰将她抱在了怀里，笑眯眯揉了揉她的脑袋，“爸爸在地里干活呢，晚上就能见到他了。乖，陪姐姐去砍柴，好不好？”
颜栀有点牙酸。她还是适应不了这种哄小孩儿似的宠溺语气。
李兰娟很能干，将颜栀抱到树墩上坐好，撸起袖子便开始砍树。她知道自己年纪小，力气不大，专挑茎干较细的树砍，砍的差不多了便拿麻绳系住背在背上。
就这样干了整整一天。夜幕降临，纤细瘦弱的身影背着半人高的柴火，牵着妹妹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李母坐在屋里织布，见李兰娟回来，头也没抬便招呼她，“娟娟，快过来，帮妈妈把这块布给织了。”
李兰娟揉了揉胀痛的肩膀，顺从的应了声，又坐到母亲身边开始织布。
颜栀四处看了看，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李父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
似乎是察觉到妹妹的焦急，李兰娟抬头看了她一眼，问李母，“妈，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李母冷笑，“他啊，去镇上喝酒去了，也不知道在哪认识的狐朋狗友，每天都要喝到凌晨。”
李兰娟愣了愣，“喝酒？”
李母含糊应了声，“对，他爱喝就喝呗，我又管不住。”
不止喝酒那么简单吧。颜栀搬起小马扎坐到了李兰娟身边。小镇上不会有太名贵的酒，怎么可能让李父一个月时间欠下一屁股债。
李母没织多久便抱着李天赐去睡觉了，只留下李兰娟坐在原地，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穿针引线。
不知过了多久，一块布终于织完，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扭头便看见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颜栀。
“小柔？”李兰娟愣住了，“你怎么还没睡？”
颜栀抿了抿唇，跳下板凳跑到她身边，抱住李兰娟的手掌一笔一划写字。
“姐姐，接下来我说的话会有些怪异，但请你相信我一次。”
“爸爸出事了，他每天晚上去小镇上不是为了喝酒。他会把家里的钱全赔光，欠下一屁股债，我们必须要阻止他。”
李兰娟安安静静看着她，半晌，轻轻笑了笑，“你不是小柔吧，今天早上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们的眼神不一样。小柔的眼神总是懵懵懂懂的，像是蒙了层雾。你的眼神却是清亮亮的，像是日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的第一束光。”
颜栀没说话，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李兰娟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害怕，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现的，但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你的出现，会让小柔和我的家人受到伤害吗？”
颜栀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
“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颜栀直直望着她，半晌，认真点了点头。
“好，”李兰娟将她拦腰抱起，“我们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去小镇的末班车，眼见为实，不妨一起去看看。”
狭窄喧闹的酒馆之内，李父灌下一口啤酒，问身旁红光满面的男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男人轻啧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铁，我怎么会骗你呢，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
“你只需要拿十万，等煤矿开采，就是最大的股东，到时候十万二十万都是小意思，分分钟的事儿。”
李父哈哈大笑，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好，好啊，等着，一周后我就把钱给你。”
“得嘞！不愧是李哥，爽快！”男人招呼同伴将他架走，目送李父离开后，脸上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
“穷鬼，”他骂了一声，“要不是看他好骗，老子才懒得费那么多口舌。总算骗到手了，等那个穷鬼把钱给了，直接买车票去城里逍遥快活，再也不来这种穷乡僻壤了。”
昏暗灯光之下，男人的脸逐渐变得清晰——正是校长年轻时的模样。
那道冰冷的女声重新在脑内响起，“任务完成，回忆即将崩塌。”
李兰娟牵着颜栀的手站在酒馆外，安安静静看着道貌岸然的男人，浓郁黑气自体内涌出，那张稚嫩的脸逐渐褪色，露出内里的苍老容颜。
一双柔软的手却突然拉住了她，李兰娟愣愣扭头，小姑娘正仰起头看她，冲她笑的很甜，说的话却是毫不客气。
“姐姐，我们去揍他吧。”
李兰娟愣了半晌，突然笑了。
“好，”她轻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