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洲连续下了几天雨,今天是陈执母亲的忌日,雨虽然停了,却还是阴天。
出于安全考虑,这一年的忌日,陈执没有再把身体越发不好的外婆背上墓园。
因为老人家实在想念女儿,这一天的房间里点上了檀香。
在削水果的陈舒看着老人家盯着窗外的菜园出神,就忍不住劝说道:“外婆,陈执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您就别操心了。”
老人家佯装生气地说道:“我\/操心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姐弟俩都不省心,我可不嫌命长。还有你,爱一个人过就一个人过吧。”
听着自己外婆假宽心,真抱怨地控诉,陈舒笑着轻声反驳:“我可没这样想过,你孙女我可是要美美地嫁人。”
往常都闭嘴不谈,第一次见人这样认真回答,老人家来了兴致,问:“小伙子是做什么的呀?”
“什么小伙子啊...”陈舒不上当,把切好的水果粒递到外婆的嘴边。
老人家不张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不是小伙子啊?那也行...那姑娘到底是做什么的呀?”
对于外婆的变通速度,陈舒是哭笑不得,无奈只能解释:“不是姑娘,就是这八字还没一撇,等真成了,再带他来看您。”
“还真是稀奇啊,还卖关子呢。你上学那会哪回请家长不是恋爱问题啊?你是不知道,老头子那个气啊,总是担心你早早就被别人拐跑了。这下倒好,我看老头子要是还在就得唉声叹气了,这么个宝贝疙瘩,怎么就没个贴心人陪。”
说完,老人家还真的叹了一口气,“还有陈执啊,老头子要是还在,得多难受啊,得怪自己没有把宝贝女儿的孩子养好。”
“外婆,陈执现在真的挺好的,什么药都不用吃了。”为了让身体每况愈下的外婆安心,陈舒选择了隐瞒一部分事实。
“真的?”
“真的,他的心理医生我认识。”说完,菜园子的陈执也走了回来。
一顿融洽的饭后,又到了离别的时刻。
“外婆,回重海吧,我天天给您讲笑话。”即便每次都遭到拒绝,陈舒还是每次都坚持这个提议。
“不去,一天天就知道工作,我上\/你那看空气还不如在这里。”都说叶落归根,在重海出生长大的老人,更眷恋女儿和丈夫都长眠于此的城市。
“外婆,藕盒饼不能多吃哦。”有在外婆身边多年的护工看着,陈舒还算放心,就是习惯在宠爱自己的外婆面前贫嘴,这个习惯从小到大都都没有变过。
老人家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呀?混小子就给我留了2个,我是想多吃啊,那也得有啊。”
陈舒给一旁站着的陈执竖了个大拇指,接着又问:“真的不和我回重海参加股东大会吗?”
“不去了,成庆还有事,祝君会给你发委托函。”陈执说完,在轮椅前蹲下,握着外婆的手道别:“外婆,我回去了。”
老人家点了点头,有些语重心长:“成庆就那么好吗?这么念念不忘的。”
作为陈家唯一的开心果,不想气氛那么沉的陈舒逗着人,“外婆,不是成庆好,是成庆的人好。”
陈舒这番活跃气氛并没有一如既往地奏效,老人家反握住孙子的手,像儿时一样疼惜地牵着,“孩子,不要学你\/妈妈,万事不是执着就有结果,该松开手的时候就要松手。”
说完不等人答,她又罕见地提了一个要求:“外婆老了,你姐姐工作忙,你就多来陪陪我,给我弄弄菜园子。”
*
下午下班前,晚上还要应酬的宋从诫看了一眼茶几,最终还是把那盒没动过的藕盒饼给放回了袋子里。
晚上的应酬定在桃源涧,这个地方对宋从诫来说熟悉也不熟悉。
熟悉的是他曾经在这里,为了保住被陈执无理终止的万茂商业中心的合作,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还有被迫在一旁看着陈执折磨当时的负责人刘子锋...
不熟悉的是,没想到是这一处已经重装过了,还扭转了不温不火的经营状况,成功跻身进了成庆娱乐业的一线行列。
自从爱喝酒的爷爷过世以后,宋从诫在家的时候从不沾酒。
工作之后,很多大一点的生意都避免不了要上酒桌把酒言欢。喝酒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一项必备的谋生需要,而不再是因为陪伴家人小酌,自然就谈不上喜欢了。
宋从诫的酒量尚可,在酒桌上不会为难人,也从不劝酒。
但他不劝酒架不住别人不劝酒,对方公司今天来的都是喝酒的能人。
宋从诫今天不怎么在状态,没有费太多的心思去周旋,要不是跟着去的下属都很给力,他这一场下来根本就招架不住。
喝太多的结果就是,代驾送到家的时候,头晕脑胀的宋从诫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给人付款的时候似乎在强撑着最后一点清醒。
“先生,您住在几楼?我送您上去吧。”
代驾是个年轻人,见过太多醉酒上头,本来还清醒,一下秒就不省人事的了。
他看着宋从诫状态不好,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
宋从诫接过钥匙,有些晃悠地摆了摆手,“不用...谢谢...”
代驾本还想争取一下,平台派了一单附近的生意,看人还能顺利解开安全带,最终只好先离开了。
大约十五分钟后,一辆和夜色一样沉重的越野车驶进了小区。
深夜的停车位很多,从机场自己开车回来的陈执很快就把车子停好了。
刚要熄火下车,就着非常亮眼的前灯光线,他意外地发现前面停着的是熟悉的车辆,而且副驾驶的车门大开着...
走过去的陈执本想顺手把门给关上,却没想到副驾驶还有人。
“宋钰,醒醒。”陈执马上弯腰探进车里,他摇着酒味明显,看起来像是醉倒了的宋从诫。
“唔...”宋从诫像是醒不来,只是发出低低的呓语。
听见人还会说话,陈执这下才算是放下心。
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车子的钥匙,陈执想也没想就伸手进宋从诫的西装裤兜里找车钥匙。
被人碰触到很私密的区域,宋从诫眼皮掀了一下,眼神不清明,只是忽然反应很大,极其不配合,“不要...陈执...”
听见人喊自己的名字,陈执并没有一点高兴,只是觉得心里很难受。
他似乎知道这人想说什么,在抗拒什么。
因为一些不配合的扭动,陈执在摸到钥匙前碰到了其他地方,身形一僵,硬邦邦地解释了一句和当下无关的话:“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会有人回答,摸到钥匙后的陈执把宋从诫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给扶了出来。
鉴于宋从诫整个人已经是软绵绵的状态,根本无法配合行走,陈执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把人抱进了怀里。
人刚到怀里,也不知道怎么地,陈执发现半边脸颊挨着自己胸膛的人在皱眉。
想起可能是不喜欢他身上还残留有今天的厚重檀香,陈执想把人的脸颊往外面挪些。可他一动,怀里的人手指在无意识地紧抓着他的衬衫,似乎是不肯被人挪动。
很快,一点湿意透过了布料,穿进了陈执的胸膛。
陈执低头看了一眼,明明还紧闭双眼的人,许在梦中,不在人间,只有眼泪在悄无声息地流淌。
陈执最后折返回自己车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挡在了宋从诫的颊边,让人无法窥视。
楼梯刚走到一半,遇上了刚从楼上巡视下来的大爷。
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亲密地抱在怀里,大爷有些吃惊地瞅着这从未得见的场景,同时还不忘感叹,“哎呀,小宋喝那么多呢?”
“不是他。”陈执回答得简单,没有多耽搁一秒就把人往楼上抱。
再轻也是个大男人,抱起来肯定不轻松,大爷关心地嘱咐道,“行,你小心点啊。”
大爷走到楼道口好像才明白过来,寻思不对,又冲着楼道里问了一句:“不是???不是小宋啊?”
回应他的只有二楼的关门声,大爷赶忙走到楼道外面,抬头看了一眼,宋从诫家里那盏灯光微弱的小夜灯没有变化,而他对门客厅的灯刚刚亮起...
“还真不是小宋啊。”大爷自说自话,又忍不住心情复杂地嘀咕了一句,“真是看走眼了...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