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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二十二章 你的小狗

“上车吧。”陈劭送温恪到路口拦车。

“你就知道催我!”温恪抱怨。

“不早了。”陈劭拉开了车门。

“小黑还念叨我呢。”温恪不情不愿钻进车里。

“嗯嗯,念叨你呢。”陈劭机械性重复,关上了车门,挥了挥手。

温恪紧抱着那套资料,摁下车窗,“陈劭,谢谢。”那双眼睛如夜里挑灯一般透亮。

陈劭叹了口气,往回走,他现在就像是要火中取栗,还妄想着全身而退。

转身下楼梯的时候,陈劭隐约觉得后巷墙边立着一个人影,心里一惊,试探的喊了一声,“哥?”

江耳东靠着墙的身影朝他走来,轮廓从影影绰绰变得清晰可见。

江耳东在陈劭家门口停了很久,久到他看见一样推着寸头的温恪兴冲冲地拍门,又看见温恪恋恋不舍的上车,巷尾的地上不知道躺着多少根烟蒂。

“哥,你回来了!”陈劭笑的诚心诚意。

“嗯。最近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饭。”江耳东没看陈劭,而是眸色幽深地望着小屋的窗户。

“周五下午期中考试结束,会提前放学。”陈劭回答。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江耳东说完就走。

“哥,你?”陈劭想挽留又不想江耳东进屋,不知道怎么开口,“你吃夜宵吗?”

“呵呵,回去吧,明天还上学呢。”江耳东挥挥手,留了个背影给陈劭。

江耳东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理发店,一进门就说,“寸头,会推吗?”

江耳东因为染发的缘故漂过头发,这会儿推了寸头却还是黄色的发茬,看起来莫名的邪气。他伸手摸了摸,手感还不错,结账的时候看见柜台的姑娘在涂指甲油。

“涂黑的?”江耳东无聊地问。

“对啊,现在流行好嘛。”姑娘顶着漂成靛蓝色的刘海说。

“给我也涂一个。”江耳东本想借来指甲油自己涂,那姑娘倒是直接拽住了江耳东的手指。

“全部吗?”姑娘打量着江耳东细长的手指,指甲饱满好看。

“嗯,全涂吧。”江耳东说着伸了伸手指。

“你看见了吗?学校门口保安全换了,一水儿的制服。”

“你可当,据说重金聘的保安公司的。”

“学校这么舍得下本?”

“诶,听说前面轮班的那几个保安里面,有一个是教务处那个副主任的爸爸,听说被人打击报复了,直接不敢再干了。”

“真假的?谁打击报复一保安啊。”

“拿说不定是哪个学生呢?”

“少来,谁这么生猛?”

“真的,我也住家属小区,昨晚上救护车警车都来了,那血呼啦擦的。”

“谁跟他这么大仇啊?”

“那谁知道?”

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说八卦,陈劭的右眼皮却跳了跳,揉了揉眼睛。

“眼睛怎么了?不舒服?”温恪边擦桌子边凑过头来问。

“没有,没事。”陈劭放下手,耸了耸肩。

“诶诶诶,听说了没,学校保安全换了。”谢弛拉着椅子凑过来。

“进校门的时候看见了。”温恪随便搭了句话。

“那你们说,后勤换不换,今天食堂会不会好吃一点?”谢弛问得一本正经。

“呵呵,它要真换了,那就是我那几十封意见信感动了上苍。”温恪一点不信。

“中午去看看呗,万一呢?”谢弛戳了温恪一下。

“我不去,中午有事。”温恪一样一样调整文具的摆放姿势。

“你要干嘛?”陈劭闻声接话,陈劭说话慢,不似谢弛聒噪,听的温恪如沐春风、通体舒畅。

温恪挑眉转过来一笑,“秘密”。

午休的时候,温恪跑到了音像街来。周一的中午,音像街上人并不多,温恪挑挑拣拣,找了一家店面看起来大一点的影音专卖店。

“同学,你要买什么?”老板看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热情的很。

“《断背山》有吗?”温恪环视了一圈问。

“同学你这,很懂嘛,来来来,在后面。”老板一副我懂你的表情,看的温恪直皱眉。

“你看,限量收藏版,无码金盘,三区中文字幕,还附花絮碟,怎么样?”老板推销地很带劲。

温恪看着老板满脸横肉、笑地神神秘秘就心里发毛,付了钱就走。刚踏出门,就听见老板嘟囔“现在高中生玩的花啊。”

温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又看了看手里的光碟,他明明只是买了一个东西,却在开口的瞬间就要受到莫名的目光,还有一副自以为是的揣测。

他以为,感情就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却发现,谁都能来看两眼,都能来说上两句。

旁人说什么他不在意,但他却不知道陈劭是怎样想的。

“约他一起看电影,他会同意吗?”

“看完,他会怎么想?”

“他如果知道我喜欢他,他会接受吗?”

温恪拿不准,心里焦急又忐忑。

“我的天!可算是考完了!诶,加上今天下午,两天半假期呢,干嘛去?”谢弛伸着懒腰问。

“你看不见各科老师留的这18张卷子吗?”温恪友情提醒。

“刚考完,你能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谢弛翻白眼,“劭哥周末干嘛去?”

“打工。”陈劭收拾了书包就要走。

温恪急忙跟上,“你这两天都要去白羽那吗?”

陈劭点了点头。

温恪盘算着,“晚上呢?也没时间?”

陈劭偏头,“有事?”

温恪支支吾吾没说话。

“小劭!”江耳东隔着栅栏就看见了陈劭,和那个小寸头。

“哥!”陈劭看见江耳东,就急急忙忙往校门外面跑去。

“诶,我没说完呢。”温恪也追了出来。

温恪和江耳东互相看着对方的发型,拧着眉,没说话。

“走,吃饭走。”江耳东揽着陈劭。

“上次见面没约成,这次一起吧,我请客。”温恪沉声说,语气算不上太好。

“不用。”陈劭声音还没落地,就听见江耳东说,“好啊,一起,我请,怎么能让小孩请客。”

“我们去张阿姨那儿吧。”温恪拉住陈劭的手腕。

江耳东挑着眉看着陈劭,意思你带他见张阿姨了?

陈劭刚想解释,温恪已经拽着他往前走了。

三人莫名其妙一起来了静怡小馆。

“你们,都认识了啊。”张阿姨看着这不太协调的组合,两个黑寸头,一个金寸头,就像两个茶叶蛋和一个卤蛋。

江耳东抱着双臂,看着温恪给手机垫了张卫生纸,恍然明白了陈劭这新毛病是跟哪儿学的,拿舌尖顶着腮帮子,垮着脸。

三人就静默的坐着,谁也没说话。

江耳东打破寂静,“阿姨,来两瓶啤酒。”转头看着温恪,“你就不用了吧?”

温恪咬着后槽牙,“要喝就一起啊。”

江耳东讥笑,“阿姨,先拿个30瓶吧。”

陈劭想阻拦,“哥?”

江耳东笑着扬了扬下巴。

陈劭皱着眉问,“哥,你这头发。”

江耳东笑,“学你啊。怎么,不兴学啊。”

江耳东故意拿一支啤酒对着陈劭,这是他们经年累月的默契,陈劭拿自己手里这支,把瓶盖对准江耳东手里的酒瓶卡槽,一使劲,“?”地一声就嘣开了,雪白的啤酒花冒了出来,江耳东拿瓶颈和陈劭的酒瓶相碰,“叮当”的声音让坐在内侧的温恪一时间竟无所适从,手放在膝盖上越攥越紧。

陈劭并没有喝,看了温恪一眼,“你要喝吗?”

温恪眨着大眼睛望着他,“要。”

陈劭叹气,又拿出两支啤酒,左右手互相一嗑,瓶盖就弹了出去,递给了温恪,“不想喝就放那。”

这样的陈劭是温恪不曾见过的,明明还是那张脸,眼底里却有戾气,轻车熟路的姿势背后是说不清楚的时光,那段时光里没有他,而现在,只是窥见了一隅,就让他心慌。

一顿饭下来,三人没吃多少,温恪已经喝的七昏八倒。

温恪冲去洗手间,陈劭刚起身要跟过去,就被江耳东拉住了。

“我去看一下。”陈劭试图掰开江耳东的手。

“张阿姨不是去了吗?”江耳东声音冷冷的,“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江耳东拉着陈劭到了小馆侧后面的巷道里,没着急开口,先点了根烟。

陈劭着急想走,却被江耳东牢牢攥着手腕。

温恪没让张阿姨跟进洗手间,自己刚吐完站起身,就隔着洗手间的玻璃窗看见了站在巷口的江耳东和陈劭,对话的一字一句全从窗户缝里传了进来。

江耳东叼着烟,神情看起来很不耐烦,“你急什么?”

“你别欺负他。”陈劭抽出自己的手。

“我没事干欺负小孩干什么?”江耳东觉得好笑,

“他和我们不一样。”陈劭叹气,“你刚非刺激他猛灌。”

“呵,你还知道他和我们不一样,他身娇肉贵,我们人贱命烂,那你拉他跟你一块把头推了干嘛?”江耳东言语里都是讥讽。

“我没有,他剪完以后我才知道的。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留头发,这事扯到头发上干什么?你也把头发剪了,要干嘛?”陈劭也已经开始不耐烦。

温恪望着镜子里喝的双眼通红的自己,听着那句他和我们不一样,心里别扭地不是滋味。

“我要干嘛?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都可怜到了要抓着一个小孩当救命稻草,让我无动于衷?”江耳东把陈劭推到了墙边。

温恪就站在墙后面。

“我说了,我没有,他不是什么救命稻草。”陈劭觉得江耳东在胡搅蛮缠。

“你说他不知道你为什么剃寸头,但你不是默许了他陪着你剃,他看见你就跟小狗看见主人一样撒欢儿围着你转,你看不见?”江耳东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楚。

陈劭语塞,“他不是,他只是我同学。”

温恪喃喃自语,我这么明显吗?像你的小狗。同学?我只是同学。

江耳东放开陈劭,“知道你根本走不出来,我早该把头发剪了陪你的。”

陈劭觉得江耳东在这件事上太敏感,“我真的已经忘了,我现在不过就是觉得方便。”

江耳东捻了烟,“好,那就方便,一起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