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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不会结尾

第四十九章 不可扭转

两周前。

陈劭每日无知无觉地坐着,只觉得提不起一点力气。

梅宇恒的安慰里带着明显的可惜,和对他鲁莽的责怪。王志雄的安慰里则是难以抑制的同情,和庆幸现在不是高三的宽解。白羽很直接,转了笔钱过来,陈劭没有收。至于同学,三两句问候,七八句鼓励。

唯独温恪,陈劭不敢接电话,也不敢点开信息。

想起温季明的话,陈劭上网找到了渝州颐和医院。

“你好”排在陈劭前面的人跟他打招呼。

陈劭没说话,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坐在诊疗室门口的椅子上。

“我叫林意强。”那人微笑着说,不自觉地左右脚内八字地一个踩一个。

陈劭依旧没说话。

林意强也不在意,细声细语地说,“说实话,我有点紧张。你可能也看出来了,别人都笑我娘娘腔。”

“不会,挺好的。”陈劭低着头看着自己手心杂乱的掌纹。

陈劭的声音低沉清冽,林意强像是受到了鼓励,“其实我也觉得,这不是问题,可是···”林意强又泄了气,“他们都说我有病,让我治。你多大了?”

陈劭微微抬了头,两人对视,“18。”

林意强笑着说,“我21。你还在上高中吗?”

陈劭点点头。

林意强极小的声音问,“你也,喜欢男生?”

陈劭有些迷茫,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意强又问,“你怎么发现的?”

陈劭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意强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低声说,“我不怕你笑。刚上大学那会,每天晚上男生宿舍夜聊,说哪个女生漂亮,哪个学姐腿长,我一点不感兴趣,就会自己到楼下买东西喝,或者在走廊上和其他男生聊天,那个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取向有问题。后来,我认识了一个男生,他是个特别优秀的人,来学校演讲,我们认识了,留了联系方式,聊的特别投机。有天,他跟我说他喜欢我,我竟然一点不抗拒,还觉得特别幸福。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突然有一天,他母亲给我打电话,说你离开我的孩子吧,走的越远越好,说我们这样没有未来,还说有什么要求都满足我。我当时根本没有过多理会。后来我们同居了。一天,他母亲突然闯进屋子,直接给了我一耳光,说我是变态,不要脸!这个耳光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来自社会上的是非判断,随后他直接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几个月后,我从同学口中得知,他已在家人安排下和一个女孩结婚了。刚开始,我觉得特别无助,他可以和女生结婚,他可以改变,难道这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所以我也想改,想治好。”

陈劭听完百味滋生,沉默着没说话,看着林意强扯出一个微笑,以示安慰。

林意强却苦笑,“你不用安慰我。我其实已经尝试了很多方法了。我找过民宅里的大师给我点香、拜佛,每次去他给我念咒,哈哈,我自己都不信,但我太想治好了。我还去过市六院,他们说注射胶原蛋白可以治,但我试过了,一点用没有,还花了我8千多块钱。但我一想到他母亲的歧视和憎恨,我就特别想恢复正常。有人给我介绍的这里,说有效果。”

陈劭他又何尝不是抓住救命稻草。

陈劭点点头,什么都没说。

林意强笑着说,“我发现你不爱说话。”

陈劭蹙着眉,“我不太会说话。”

林意强伸出手,“加油,祝我们治疗顺利,成功改造。”

陈劭犹豫着没伸出手。

林意强刚想说话,就被导医叫了进去。

很快,陈劭也被叫号,去了另一个房间。

陈劭见到了专家王奎星,专家胸前挂着一块“主治医生”的牌子。

“说说看,你的情况。”王奎星问。

“我,喜欢我们班同学。”陈劭别扭又难受。

王奎星见怪不怪,“这样的现象有可能某个无意的瞬间对同性产生了好感,这个要治,也能够治疗。你这个就是生物胺发生了改变,所以才会有异于常人的取向。”

陈劭皱着眉,“生物胺?”

王奎星认真地点点头,“对!我跟你说,去年十一期间,一个来自东北的小伙要和结婚两年的妻子离婚,在我这里住了10天院,现在已经对异性产生了兴趣。”

看着陈劭迷惑的表情,“你先去做一个测试,完了再上来,我给你诊断。”

在医院一楼检测室,陈劭做了三个测试,测血压、生物胺以及心理测试。所有检测由一名小护士操作完成。陈劭就像刀俎鱼肉,任人摆布。

护士先让陈劭躺在床上,量过血压后,用夹子夹住他的手腕,再用一根金属棒在手腕和脚踝上各轻点12下。然后让陈劭在电脑上完成心理测试,一共90道题目,诸如“别人在聚集议论时,你是否会发觉他们在讨论你”之类的情绪题,陈劭足足答了一个小时,写竞赛卷子都没有这么让他苦恼过。

王奎星拿着检测报告对陈劭说,“你情况还是有些严重的,你平时是不是容易焦虑、难过?”不等陈劭回答,他继续说,“这个病已经是咱们诊断的一个疾病了,叫取向障碍,你看正常值不能超过33,你150多,超出了4倍。这种障碍,你自己已经意识到是违背正常规律的,所以心烦。要想治好啊,第一用心理治疗,上几节我们这专门的心理课,带领你走出黑暗。同时,办个住院。住院期咱们进行治疗。我们这里一年成功治愈十几例。这个方案,你同意吗?”

陈劭无力地点点了头。

王奎星继续说,“那你看,先住20天院吧。费用呢,是一万八。”

陈劭想起了羽毛球比赛的奖金,心里苦笑,原来得奖是为了治病,“我回去拿银行卡。”

王奎星生怕陈劭反悔跑了,“这是我的名片,你拿着,然后呢,给手术方案上签个字,你现在回去拿钱,这个病,耽误不得。”

陈劭沉默着签了字,血液好似被冰冻了起来,心里闷沉沉地水泄不通。

陈劭回去从口袋掏钥匙开门时候,名片刚好掉在了盆栽边沿的缝隙里,然后,在十多天后,被温恪捡到。

陈劭就这样住进了颐和医院,每两天接受一次治疗。

从那天开始,陈劭每晚睡觉隔一小时便会被恶梦惊醒。

梦里是各种各样的惨叫声,一个又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站在他面前,身上是千疮百孔的洞和血痂,周启棠面目狰狞地从背后搂着他,握着他的双手挥舞起长长的大刀,每个人在最后的那一瞬间都发出极端的惊叫,那声音就像狠戾的鞭子抽打着陈劭的灵魂。

陈劭看见那一排人的最后,站着的是温恪,他那漂亮的眼睛流着泪望着自己,陈劭挣脱周启棠,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抱住他,周启棠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温恪身后,冰冷的刀刃抵在温软的脖颈上。陈劭是一身冷汗吓醒的。不断重复着的可怖的画面,他不停地冲进洗手间呕吐,几乎要吐出苦胆来。

陈劭越来越沉默,安静地像一座石蜡雕像。

就这样,一连过了半个月。

温恪站在颐和医院大楼下的时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迎面就撞上了刚治疗结束的林意强。

“啊。”刚做完治疗的林意强小腿止不住地打颤,一撞,就摔在了地上。

温恪把人扶起来,“对不起。”

林意强摇摇头。

温恪看见林意强脖子、手腕都是红色的伤口,“你受伤了?”

林意强摆摆手,借力站起来,“这里有问题,快走。”

“有问题?”温恪觉得荒谬。

林意强已经没什么力气,“我先走了。”

林意强已经走了,温恪却还虚空着手,没回过神。

温恪顺着精神科一间一间地找,终于看到了王奎星的名字。

王奎星的门是被温恪踹开的。

怒气冲冲的温恪把攥在手心里的名片砸了过去,“陈劭人呢,在哪!”

王奎星怒吼道,“保安!保安!”

温恪想也不想,冲上去掐住了王奎星的脖子,“我问你,陈劭人呢!你把他关哪儿去了!”

保安冲进来试图拉开温恪,温恪掐地更紧,“把陈劭交出来!”

温恪被两个保安架着,温恪反身踹开一个,抓起桌上的圆珠笔,愤怒地揪着王奎星,一闪身就站在了王奎星身后,拿笔抵着王奎星脖颈上的大动脉,“我已经报警了!把陈劭交出来!快点!”

温恪已经失去理智,发了狂,王奎星颤颤巍巍地带他去了第十三号治疗室,“就是这。”

温恪一脚踢开治疗室的门,吓得里面的医生一个激灵,温恪怒吼着,“滚出来!”

医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恪抓着,连王奎星一起推出了门外,温恪快速把门反锁起来。

灯光昏暗的小房间里,地面、墙壁、天花板……全都惨白一片,因为忍痛的能力太强,陈劭已经在椅子里昏了过去,苍白的侧脸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温恪被阴暗的空气裹挟着,震惊和怒火让他头重脚轻,不停地呼唤着“陈劭”,可陈劭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恪来之前,陈劭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脑袋像被重物砸了一下,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从指间到全身,疼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陈劭不由自主地想喊,却感觉疼痛感仿佛手心又被扎穿了无数次,痛到冲垮全部的理智,烧焦火辣的痛感一阵一阵地袭卷全身,后面的所有声音他都已经听不清了。

温恪覆着陈劭的手,觉得黏腻,翻开一看,手心都是血。“陈劭,你醒醒,你醒醒!”

温恪哭着跪在椅子边上,捧着陈劭的脑袋,不停地哭喊,“陈劭,陈劭···我来晚了。”

极速涌入的空气灌进陈劭的喉咙,他那已经涣散的意识又被重新拼凑起来,还没散去的细微疼痛让他一阵痉挛,直接滑倒地上。

温恪连忙跪在地上,把人抱进怀里,直到这时,陈劭腹部受过伤的地方殷红的血才刀劈斧砍似的撞进他眼睛里,周遭所有的声音,踏进这间医院时就笼在心上的那些愤怒、恐惧全都开了闸,全然将他吞没。

陈劭,是那个他认识在17岁,相爱在18岁的少年。是一天比一天阳光开朗的风景。是好不容易对他敞开心扉说爱的人。

他承受着命运极大的恶意,却回报给所有人温柔善良。他看起来高大疏离,却比谁都好哄。他像被摔碎了无数次的玻璃瓶子,自己把自己粘好,上天就再把他摔碎,可就算是碎了一千次,他都透明无暇,没有一点怨恨。

……

“你一直都这样吗?上赶着给人补课?”

“你好胜心怎么那么强?”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不用跟我说谢谢,什么都不用。”

“流星也许实现不了人的愿望,但能带去人的心意。”

“你什么都好看。”

“我喜欢你,不用怀疑。”

……

陈劭惨白的脸,搭笼下来的长长的黑色睫毛撞碎了温恪的心脏。

“我错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温恪觉得胸口被掏空了,几乎要抱不住陈劭。

陈劭剧烈地咳嗽起来,温恪看着那双依旧黑黢黢的眼睛,哭得撕心裂肺,“对不起……”

门外传来警察和王奎星的声音,“有人报警,说你们这非法行医。”

“我用的都是正规仪器,疼痛都是人体可接受范围内的。···这是让偏差行为和治疗建立厌恶的条件反射,我这是帮他恢复正常···”

“温恪?”陈劭难以聚焦的目光在温恪脸上徘徊了好久,“又是梦吗?”

温恪艰难地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可眼泪却没完没了的砸下去,落在陈劭脸上,陈劭好像反应过来不是幻觉,“别哭……”

温恪抱紧陈劭,心里一疼,“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