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素雅精致的女人变得灰头土脸，脑后的发髻散乱。她从公园旁的一个小区侧门出来，一路尴尬的踮着脚前行。
终于来到公园围栏的范围，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了半天才止住，然后赌气地把两只高跟鞋都狠狠甩掉，十指发泄般使劲把脑后残余发髻挠开，蹲在围栏边上，肩膀无声抖动着。
越信摇了摇头，转身向相反方向走去，路过自己的车继续前行，没多久就到了跟踪自己的小众迈腾轿车旁。
越信敲了敲副驾驶车窗，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
“出来。”
“你特么是谁啊？叫我出来就出来……卧槽！”
越信收回刚刚一拳打裂了副驾驶车窗的手，语气毫无起伏地重复：“出来。”
不多时，越信悠哉地坐在车前盖侧面，看着人行道上蹲着的鼻青脸肿的跟踪二人组，手里摆弄着他们的手机。
“所以，这个七哥是谁？”
“七哥，七哥叫刘小松，是古玩城物业公司的保安队长。哥我真的没说谎，这车就是七哥的车，我……还得给他……修……”回话的“二哥”越说没底气，这事真特么点背透了。
“刘小松？这人认识我？”
“不不不哥，他肯定不认识你，他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是看了你车的入场监控才告诉我们该跟哪辆的，他只……”
“说清楚。”越信语气平淡，却毫无征兆的一手机砸在“二哥”头顶上，鲜血丝丝缕缕地流了下来。
“啊！我说我说！”二哥带着哭腔有点嚷地飞快说：“他只知道你是曹家的人……哥你别打了，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啊……”然后竟然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
目光从“二哥”身上离开，转到另一个混混身上。
混混直接趴下了：“大哥，行行好吧！我手机都已经被你摔了，四千多买的啊……”
“没事啊，”越信笑了笑，指着地上沾着血仍然亮着屏的手机说：“他的又没坏，你看，还亮着呢，你可以用这个打电话报警。”
“我不敢报警，七……刘小松会打死我们的！大哥你饶了我吧。”
看了两人半天，无论蹲着流血的还是趴着嗫嚅的都被看的发毛，越信道：“这怎么办啊，总不能弄死你们。掏掏兜吧，我还等钱吃宵夜。”
两人如丧考妣的主动把身上家当全都掏出来，越信看了看，只有一千多块钱，另外还有三张银行卡。
“那边有个自助银行，去吧，有多少取多少，你不会让我再费劲找你的，对吧？”越信拿着两人身份证拍着照，随意地挥手作指示。
混混小弟接受了任务，拿着卡，嘴里念叨着“二哥”告诉自己的密码就要走。
“站住！”越信忽然想起来，指着地上沾着血的手机道：“拿着手机去，交易明细给我拍回来看看。”
混混小弟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他本来还想着把自己卡里的钱留下点呢。
不要二十分钟混混小弟就跑了回来，上交三万多块钱。
越信看看拍回来的三个月明细，发现“二哥”有张卡里有五万多块钱，但自助取款到了每日上限只能取两万，另一张卡以及混混小弟的卡确实已经把整数取空了。
站起身踹了“二哥”一脚：“我没工夫等到零点了，算你小子走运。赶紧滚！”
两人如蒙大赦，飞快地开车走人。
越信把钱揣进兜里，他出门的时候为了装现金特地穿了件带大口袋的宽松外套，六万多走的，花的干干净净，现在竟然回收了三万多。
那位四少真是个好人啊！
其实一听指使者刘小松是古玩城物业的保安队长，后面就不用问了，毕竟已经有人说过了，整个古玩城都是四少家的产业。
越信走向自（曹）己（霖）的车，手碰到门把手的瞬间，又注意到了围栏旁蹲着的叶音英。
她已经不再哭了，只是怔怔地抱腿坐在地上，披散着头发，目光毫无焦点地对着身前的地面。
两个衣着前卫的小青年摇摇晃晃地从她面前走过，小声议论两句“oL烂丝袜大长腿啊”“高跟鞋都飞了，喝不少吧”，然后又倒回来，凑近看了看她。
“哎！”越信招呼一声：“走自己的路，别特么乱看！”
小青年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再看看越信，想走又觉得没面子，不服气地喊道：“捡尸不也分个先来后到吗？”
越信无语，用手“砰砰”地拍了拍车顶。
小青年看看车标，顿时没了气势，俩人互相找着台阶下，嘀嘀咕咕地走了。
然而恍惚中的叶音英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既然管了，那就管到底吧！越信叹了口气，迟迟疑疑地走了过去。
“叶主管，叶主管？”越信小声呼唤。之所以这么称呼，是因为叶音英名片上写的就是大客户部VIp经理主管。
没反应。
拍拍肩膀，还是没反应。
拍了足足两分钟，叶音英才从恍惚中醒过来，开始转动目光。
怔了十几秒，她终于想起了自己是谁，自己在哪，然后抬头看到了越信。
“哎呀！”叶音英跳起来，然后一个趔趄被越信扶住胳膊。
慌忙直起身来，她又开始找自己的鞋，却只看见了一只没跟的，另一只不知道哪里去了。
越信再叹口气，飞身跳过围栏，捡起里面草地上那只完整的高跟鞋，然后飞身翻回来递给她。
紧紧张张地把鞋穿上，叶音英这才反应过来有一只的跟掉了，脸都红透了，只好把另一只的跟也掰掉，凑合穿上，然后拢了拢头发。
“越，越先生……我真是，真是……”叶音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什么，我看你像是喝多了坐在这里，还有人想骚扰你，就过来问一下。”越信觉得还是不说自己看见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比较好，虽然至今泪痕尚在。
至于什么被小姑子打啊，不能和孩子在一起啊，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也没发生在自己面前，再大的好奇心也不能开口问，那就别提了。
“啊，啊啊，是——这样的！”叶音英脑子开始活泛起来，急忙顺着越信的话说：“刚才喝了点酒，不知怎么就，就……多谢你了！越先生。”
“不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没有！”叶音英强笑着双手乱摇：“已经很麻烦您了，我我现在就打车回……”
话说了一半，却发现摸出来的手机屏幕已经裂开了，也不亮了。
孩子在这，却需要打车回家，看来真的是和孩子分开了。
手机坏了打不了车吗？就算打到车也可能无法支付车费了。
越信稍微推理了一下，开口道：“看来手机摔坏了，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这……”叶音英再次尴尬，刚刚白回去脸再次通红：“这样太麻烦您了。”
“谁没个背运的时候呢？不要在意。”越信走回车边，打开后排座的门，然后上车发动。
叶音英再次把自己整理了一番才上了车，报了个cbd附近的公寓楼名称。
“咦？”越信输入导航信息后，看到地图上对这个公寓楼的介绍，这公寓是中档单间公寓，主要入住人群是单身白领人员。于是问道：“叶主管你不是本地人啊？”
“嗯，我是皖江省庐州市附近的。”叶音英坐在后排点头：“大学毕业后因为……嗯，打算在北江结婚定居，后来没成，因为工作还行，就漂在这里了。”
“北江漂可是个有难度的事情，叶主管也是个女强人啊。”越信纯属没话找话。
却不知道这句话又戳中了叶音英哪个痛点，她直接无法敷衍对话了，低下头去努力忍住不发出哭泣声。
越信知趣地不再说话，一路沉默前行。
路程不远但也不近，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公寓旁。
叶音英再次表示感谢后，越信沉吟了几秒，道：“叶主管，你们近期还会有今天这样的活动吗？”
法器残件是吸收了，但今天开出来的所有翡翠都已经委托拍卖行处理，越信有点想再买一两块试试翡翠中的灵气吸收起来是什么样子。
叶音英沉默了一会，回答道：“越先生，活动还会有，但应该会有一段不短的间隔时间，今天的销量很大，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期，公司在货源方面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零散石料的话，价格会贵得多。”
“那么如果有活动的话，可以联系我通知一下吗？下次如果再有收获，我会考虑与你们公司合作。”
叶音英轻轻一笑：“我会把你的客户资料标注好交给其他人联系的。我……想要离职了。”
“离职？离开这公司，还是离开北江？”越信有些好奇，这女人顶不住小姑子的打骂打算撤退了吗？
“离开北江……”叶音英缩在后座上幽幽地说：“我在这里，只能收获日复一日的痛苦。”
“呃，结婚没成而已，”越信随口劝解两句：“那就换个人结呗。你这个行业，换个地方，离开了本地圈子，也就不存在什么大客户的客源了，看你也快三十岁了，从头再来也许会很难。”
“可是……”叶音英其实也是一时冲动，主要原因是被客户看到了自己超级尴尬的一面，形象全失，实在有点万念俱灰。
其实这个工作的收入很不错，刚才更是得到越信这个潜在大客户的一些初步承诺。如果越信是个有真本事的人，经常找到能涨的料子，那她的提成也会涨的飞起。
她更是在第一时间回忆起了越信帮她找鞋时，那矫健的身姿。
似乎不是一般人。
这对她的触动更大。
“好的。”沉默已久的叶音英平静地说：“谢谢越先生的规劝，我会认真考虑的。”
越信点头：“电话联系。”他在颁奖前登记过自己的电话。
叶音英回答：“电话联系。”说完下车，站在路边看着越信离开。
回到寓所，叶音英看着镜子中肮脏憔悴的自己。
忽然笑了。
苦笑。
什么样的人，会对自己这样像是刚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女人做出业务承诺呢？
这位越先生，是个心底柔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