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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钰大惊,连忙将泠妩抱起,而后瞧着她纯澈的眸子里并无多少恐惧,反而还有几丝好奇,便也松下些心。

可声音却含着冰,“宫中奴才数不胜数,无论何时也断没有让主子上手去探的道理。”

一句话既在点周围的奴才办事不力,又委婉告知泠妩凡事莫要亲力亲为。

皇权至上,本就冷漠。

因为这句话,四周瞬间“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除却皇后和太子二皇子外,连木芝和张德禄后背也生出了些凉意。

他们自然知晓陛下不仅是在说这事,还在点二皇子这一事。

泠妩能清楚看见所有人的表情。

张德禄的惶恐,那几个护卫的恐惧,太子的平静,二皇子的不解,以及头顶上盛钰的淡漠。

那是对人命的淡漠,以及对发生此番事情的愤怒。

天子一怒,本就浮尸千里,只是这怒,她须得拦住,不能叫它烧到太子他们的身上。

“爹爹不气,这是年前娇娇在?奇闻异录?上见过的,北寒有种毒,封于刀枪剑戟上可无形无味,若无血肉便无法入毒,但若入骨便当场毙命。”

“可也有一处暴露的弊端,便是发丝触及则贴近消融。”

童言稚语一出,满座皆寂,唯有泠妩的嗓音仍旧脆嫩,“书上说此毒极难炼制,且材料也只有北寒才有。”

她歪着脑袋盯着盛钰瞧,见他眸中带起一丝思索,忽而乖巧而言:“是父皇年前赠予娇娇的那本书。”

小殿下好书之事,整个大盛都知晓!

还为此刮起了一阵,大盛女子人人都须得读个一两本书的奇景!

想到此盛钰心中的一抹疑心悄然而逝,他抚了抚泠妩的发,最后还是感慨一句:“娇娇聪慧。”

只是这句话之后,他身上的帝王威压起,连皇后也要跪下。

却还是被盛钰眼疾扶住,“梓潼乃朕发妻,又是小二母后,此番已然是叫你无法安心,你又何错之有,无需跪的。”

皇后满含热泪,担忧二皇子的心也瞬间定下,此刻也顾不上许多人在此,十多年来的坚冰似乎也在这四年中慢慢融化。

见她满脸泪痕,盛钰不免心疼,他一手抱着泠妩,一手揽过皇后的肩膀。

“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皇后垂下的眼中却满是讽刺,当年他也是这样说的,可她的孩儿不还是死于他的算计中?

而其余依旧跪着的宫妃不免心涩,这么多年对皇后的冷落,原是照拂。

那她们又算得了什么?

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她们也只能在心中轻嘲。

泠妩见二人温存完,又奶声奶气地说,“那个宫女的身上,有寒母妃身上的香气。”

她的话点到为止,而后便有些困意的打了一个呵欠。

小位面的朝代更迭,她插手可以,但不能枉死无辜,此番也算是救了许多百姓,只是依旧得苦了许多的北疆战士。

寒母妃便是盛钰那年生辰时北寒使者以求两国之好,而和亲的公主。

却恰逢皇后复宠,寒妃虽没承宠,但也是一宫主位,在宫中行动自如,泠妩见过也是正常。

只是她没想过原来太子和皇后精心布置这么多年,却还是被北寒的人入侵而探究到秘辛。

难怪一个盛世最后能分崩离析成那般。

泠妩能想得到,盛钰和太子定然也能想到。

太子往日温润的面庞,也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寒色。

若非没有娇娇,母后不会临时更改主意的话,还炸不出那暗处埋伏已久的敌探。

更令他心惊的是在这十几年间,那势力又安插了多久?

他们的身边有,其余皇子的身边,朝堂之中,更甚至……帝王身边就干净了吗?

想到此,一群人更是不敢抬头。

泠妩在打了个呵欠后,便靠在盛钰的胸前。

小孩子的身体到底是会拘束的,不过小姑娘可怜也干净,她也愿意为美好的食物而耗些心神。

经此一事动了国之根本,秋狝也无法开展下去,不过现下知晓了外患原因,也算是一桩好事。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了马车之上,泠妩揉了揉眼睛。

见她醒了,皇后便温柔的替泠妩梳发。

“娇娇当真是我大盛的福星,也是母后的小福星。”

泠妩抬头冲皇后甜甜一笑,皇后心中也多了几分喜气,冲淡了这一夜的忧虑与愧疚。

愧疚小二,也愧疚于自己真正的孩子。

当年之事害她孩儿性命之人早已死绝,唯有留下的盛钰虽没有插手,可一切却又因他而起。

只是那些人当真死绝了吗,还是说当年便已经有了北寒的挑拨?

皇后轻吐一口气,将泠妩搂在怀中,似是珍宝,也似是慰藉。

她当年诞下的,其实是个女儿。

——

蕉叶青郁,衣襟湿泪,初春的雨雾天总是弄弦人心。

小半年的时间中,太子拔除大盛所有北寒暗桩之余还拎出其余的细作,大盛虽伤了些元气却到底无伤大雅。

倒是寒妃被打开唇齿后,交代了不少北寒的底,最后留了个全尸。

北寒不足为惧,一个国度用这般后宅阴私去谋一个朝代,自然是叫人嗤之以鼻。

不过可笑可悲的是,还当真差点就被他们给谋成了。

泠妩也在五岁生辰时得了个封地,距离盛京虽远但富庶安稳。

而私下里,盛钰却是把手上的那枚玉扳指卸下,交给了泠妩。

“爹爹知晓娇娇聪慧,但帝王家到底是无情冢。”盛钰说到此处时轻笑一声,笑声中有轻嘲亦有嗤笑,而后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现在如何宠溺,最后到底是如何,爹爹如今也是不敢想的,爹爹只知,现今是希望娇娇能恣意一世的,如此便也算是了了爹爹十四年前的一个心愿。”

一个希望娇妻在伴,儿女双全的心愿,不过终归是被他亲手毁了。

泠妩掌中的玉扳指很大,成色也上好,但她长睫之下无悲无喜,只默默眨着眼睛。

见此盛钰不免心疼,他大权在握多年,泠妩却是他唯一一个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

“娇娇这是怎地了?莫不是不喜欢?”

“爹爹是要死了吗?”

此言一出,盛钰怔愣了一瞬,而后咧嘴一笑,“也就你敢在爹爹面前这般‘咒’爹爹了。”

他身体透支的厉害,余白也说是多年落下的病根。

不过是非曲折他也不想再去过问,又或者说他不敢去查。

他怕查出来的是那个他近些年来从不设防的人,也怕查出来之后,连这最后一丝年少的纯粹,也会化为乌有。

“那娇娇舍不舍得爹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