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如果游戏停止开发了，那么，从游戏里穿越出来的我们，会不会跟着游戏一起消失？”
顾寻的这句话就像雨夜的惊雷，让肖瑶瞬间回到了他们穿越之前的那一天。
她回忆起来，当时她正在家中对着电脑埋头画画，作为一个被领导压榨的苦逼社畜，加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那个晚上雨下得特别大，比依萍去要钱那天还要大。她又累又烦，于是一时大脑短路，推开窗户大吼了一声。
至于吼的什么，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只记得老天的回答是一声惊雷。
……然后，当天晚上，她们楼就被闪电劈中，全楼停电，而她的电脑也就此报废！
但“因祸得福”的是，她电脑里的五位帅哥就此穿越，成为了现实世界中活生生的人物。
肖瑶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在离开游戏世界后，游戏世界若是消失了，他们还能不能活下去这个问题。
她明明是个游戏行业工作者，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游戏上线前会经历多少困难，会有多大的可能性“胎死腹中”；她也同样知道，游戏就算上线了，也不可能运营一辈子，很多游戏的寿命周期只有三五年，能运行超过十年的游戏寥寥无几。
女性向乙游是近年来才悄然兴起的游戏，这款游戏即使上线了，能运行多久，根本是未知数。
肖瑶的大脑好像自动屏蔽了这个问题，让她不去深入思考。这是大脑对她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她不去想，这个问题就不存在，她就可以逃避……
但是，顾寻的出现，赤裸裸地撕开了最后一块薄纱，把这个问题清清楚楚地摆放在了所有人面前。
面对他的提问，李子星脸上也少见得出现了凝重的表情：“既然我们已经脱离游戏世界了，那游戏存不存在，应该不影响我们吧？”
“应该？”顾寻摇摇头，“战场最忌‘应该’，若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去出兵，那么迎接我的只能是失败。”
“但这种事本来就是神仙点名的神迹啊！”李子星说，“既然都穿越了，那就别想那么多，能活一天是一天呗。”
他是个十足的乐天派，即使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依旧保持着对未来的满满希望，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但顾北寻不是这样的人，他每次出兵前，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至少要有八成胜算才会出兵，剩下两成则是他找好的退路。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不可能把自己的‘退路’送到别人手里。”顾北寻沉声说，“所以，我决定把这款游戏买到我的公司名下，不管是如期上线，面对广大玩家；还是永久封存，只保持最低运转……我都会为它留着一台服务器，直到我在这个世界肉体死去，或者——”
“——或者？”肖瑶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
“或者，我找到了什么方法，可以回到游戏世界里去。”顾北寻看向面前的女孩，再无顾虑，说出了这段时间他谋划的事情。
“什么？！”这个答案出乎意料，肖瑶没忍住叫出声：“你想回到游戏里？”
顾北寻挑了挑眉，反问：“怎么，这个答案有这么让你惊讶吗？”
肖瑶迟疑地点点头：“这个世界不好吗。你现在有身份，有钱，有地位，出行有车，哪里都有别墅，佣人都对你很恭敬……而且这个世界有互联网，有手机，有外卖，有丰富的娱乐，比游戏里的世界可强多了吧？”
《恋与美男子》是一款古风游戏，虽然是架空朝代，但设计时参照了群雄割据的历史背景。整个社会动乱不堪，虽然不到民不聊生的水平，可是也绝非盛世之朝。
肖瑶小时候也看过穿越小说，女孩子一觉醒来，穿越到古代，不管是入宫为妃子，让几个阿哥为她争风吃醋；还是进入江湖，大展拳脚，成为女商人……她小时候也幻想过这样波澜壮阔的故事，但等长大了，她很清醒的意识到，穿越到古代实在不好。
光是没有手机、卫生条件奇差无比这两点，就能重重击垮她！
面对她的问题，顾北寻微微一笑，回答：“你说的没错，和这个世界相比，我所来之处确实比不上。世道动乱，缺少必要的卫生医疗条件，娱乐设施很少……我可以说出它的种种缺点，但它有一个优点，让我永远无法割舍。”
“什么优点？”
“它是我诞生的地方，它是我的家乡。”
“……”
不需要别的言语，只要这一句话，就足够让肖瑶打消一切反驳的念头。
确实，不管游戏里的世界有多么枯燥无聊，对于这几个男人来说，都是他们最初生活的地方。他们的人设是别人写的、他们的形象是肖瑶画的，但他们的记忆不是虚假的。
他们诞生在那个世界，自然会对那个世界有很多感情。
司徒明远曾经说过，他在那个世界有师兄师妹；钟离难也不止一次提到过，他的母亲是上一代圣教教主；李子星虽然是孤儿，但他也会怀念曾经养育他的老乞丐，还有桥边榕树下的野猫；至于顾北寻，他有他的理想抱负、也有他视为左膀右臂的士兵。
想到这里，肖瑶被一种说不出的愁绪席卷了。她想到自己，也是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讨生活，她想念父母了，还能打个电话，即使离得再远，春节总要回去 一趟……可是他们，是真的没办法回去了。
肖瑶问：“当时你们能够穿越，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没人能说清你们是什么原因穿越的，你买下游戏，也不一定能穿越回去啊。”
“我知道。”顾北寻坦荡一笑，“但是，家乡不一定是个具体的地方，它可以是心里的一颗种子，只要这颗种子还在，只要我回头时还能看到它，那就够了。”
我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谁都听过，但肖瑶这次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力量。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面前这个伟岸成熟的男人，居然觉得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但就在她感情上头的关键时刻，旁边的李子星突然出声：“别人的家乡是一个具体的地方，咱们的家乡是一块硬盘和一台游戏服务器，那别人逢年过节回家探亲，咱们不会要在服务器前跪成一排，给服务器磕头吧？”
顾北寻：“……？”
李子星皱紧眉头，冥思苦想：“用这个世界现在最流行的概念来讲——这是不是叫‘赛博乡愁’啊？？”
肖瑶：“李子星，你嘴巴太多余的话，可以捐了。”
这家伙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