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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虽然坐着牛车不用出力气走,但被太阳炙烤着,几个人还是热得满头大汗。

“妈,咱们去哪儿卖鸡蛋啊?”

虽说已经活了一世,但岳云芷上辈子被秦家捧着惯着,也没干过这活儿。眼下看着一篮子的鸡蛋,不免有些傻眼。

“去食品厂。”

滕镇规模不大,也就三万多人口。一南一北有两个大厂:食品厂和肉联厂。两个厂子的效益都不错,每个月除了工资,还会额外发放各种补贴。

工人们口袋里有闲钱,所以刚刚兴起的自由市场,几乎都围着这两个厂子转。

因为女儿在食品厂工作,李秀芳去过几次,知道这会儿正是工人中午休息的点儿,进进出出的,去卖东西最合适不过了。

岳云芷帮忙拎着篮子,过去找了个位置,就和秦母说自己去别的地方逛逛。

“妈,我把小云也带上了。”

小孩子好动,坐不住。

“行!”秦母从兜里拿出几张零钱,背过身子,避开行人塞给她:“把钱拿着,去买点自己喜欢吃的。”

出来卖东西,自然舍不得把钱用在吃食上面,所以她们带了干粮。不过岳云芷是个天生怕热的体质,热得狠了,什么也吃不下。

一张饼子,还没吃上一小半,就全都进了秦修云的肚子。

秦母看在眼里,就惦记着让她再去吃点东西。

“妈,我有钱。”岳云芷把钱又塞了回去,拍拍自己的裤兜:“出门的时候,修则给我了。”

听说儿子给了,秦母也没坚持,只是暗暗琢磨着,回去得把儿子的工资本交给儿媳妇了。

这些年,儿子寄回来的钱,她都一分不少的存着,现在小两口过日子,她再拿着,就不合适了。

*

八十年代初,全国各地已经开始逐步取消各种“票”,滕镇算是走在响应政策号召的前列,凭票购买不是那么严格,除了购买电器还需要工业券,其他东西都是不需要的。

岳云芷没去买吃的,而是循着记忆找到供销社,用五块钱买了个六寸的砂锅用来熬药,又给秦修云拿了两个棒棒糖。

“回家再吃,走路吃糖不安全。”

“哦~”

这么小的孩子,很少有能抵挡得住糖果的诱惑,可秦修云真就听话地把棒棒糖放进口袋里装好,也不要抱,乖得不像话。

“嫂嫂,那边好多人啊。”

“哪呢?”

岳云芷在脑子里盘算一会儿都要买哪些药材,一时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被他扯了扯袖子,才回过神来。

离仁医堂不远的地方,一大帮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可能是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

她刚准备牵着修云离开,就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别围着,都散开点!”

围观的人呼啦啦往后退了几步,也露出里面的情形。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他身边,一个差不多年岁的人,手里拿着银针,看样子是打算急救。

原本只是随意瞥一眼,可目光扫过下针的位置,岳云芷突然瞳孔骤缩,急切大喊:“住手!”

她抱起秦修云,硬生生挤过人群,顾不上解释,猛地伸手拦住下到一半的银针。

“你这女娃娃干什么!”老大夫本来就急得汗如雨下,被她这么一打断,语气也冲:“人命关天的事情可不能胡闹,快让开!”

“就是啊, 这谁家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小姑娘,快让开吧!出了人命,你可担待不起!”

“快起来啊,别耽误赵大夫救人!”

围观的人也跟着帮腔,还有几个热心的妇人伸手上来想把她拉开。

“婶子们,我没胡闹。”岳云芷侧了侧身子避开,转头对姓赵的老大夫说道:“赵大夫?是仁医堂的赵秉生大夫吗?”

见对方眼底露出一抹惊讶,岳云芷知道自己是猜对了,连忙道:“赵大夫,我是坪村秦家的,我公爹昨儿个在您这儿买了一套银针。”

说着,她假装在包里翻了翻,实际上,是从空间里拿出针匣。

“这位老先生应该是是癫痫发作了。”岳云芷一边切脉,语速飞快,“脉象滑而数,是痰火太盛引发的痫症,您刚刚下针的位置……”

不太对。

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岳云芷看了他一眼,话只说到一半。

给人留着面子。

但,

足以让赵秉生吃惊的了。

盯着她手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针匣,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女娃娃懂医术?你家大人买这副银针是给你用的?”

“是。”

事态紧急,岳云芷也顾不上谦虚,趁赵秉生没反应过来,直接将银针扎到老先生的穴位里。

“欸欸诶!你这女娃娃怎么这么大胆子!”

赵秉生被她的生猛吓了一大跳,可下针的途中,也不敢贸然阻止,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让让让!麻烦大家让一让!”

一个西装革履,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急赤白脸地扒拉开人群,连汗水眯了眼也顾不上擦一擦,就对着赵秉生询问:“赵大夫,我爹怎么样了?”

方本明正在开会,听秘书说他爹在街上晕倒了,吓得连会都不开了,骑着车一路狂奔过来,这会儿气都还没喘匀。

被问到的人往旁边看了一眼,汗颜:“方镇长,这,这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方本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给他爹针灸的,竟然是个小姑娘。

有些营养不良的头发挽成一个小髻子盘在后脑勺,虽然是成熟的打扮,可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怎么看都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这怎么回事!胡闹!你家大人呢!”

方本明块头大,力气也大,拎鸡崽子似的,就把岳云芷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会儿银针已经扎完了,她也没挣扎,还没开口说上一句话,身边热心的围观群众就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镇长,我看到老爷子倒在地上,就去仁医堂喊了赵大夫。可赵大夫还没来得及救人,就被这小姑娘打断了。”

“对对对,我可以作证,就是她在老爷子身上乱扎一气儿!这小姑娘太不像话了!镇长您可千万不能放过她!小小年纪就敢拿人命开玩笑,将来可还得了。”

镇长?

听着这些人一口一个镇长,岳云芷也有些懵圈。

所以,

这位老先生是镇长的爹?

“镇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