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个黑衣人飞入一家简陋客栈的厢房,匆匆朝屏风后面的男子行礼。
“主子,江三小姐要我等分别去乔家和杨家商号行窃。”
“哦?”
“是江杨氏打理的商铺么?”
屏风后的男子缓缓走出,观容貌不过二十二、三岁的年纪,相貌无比清秀俊雅,身姿在宝蓝色收腰锦袍贴裹下卓然挺立,宛如临风玉树,整个人看起来,倒好像是一尊玉人雕像般精致。
正是安王魏祯。
若是此刻江欣月在此,定会惊呼眼前这身衣服分明是萧彩蝶穿的那件男装。
闫辉说道:“主子英明,她昨日遣了属下去誊抄了杨家水路船行的账册,不仅如此,明日起还要属下装扮番邦商人身份接触乔府…主子,江三小姐有古怪,她似乎对乔府贩卖盐铁给异族的勾当十分清楚。”
“原来症结在此。”
白氏精明能干,把杨氏名下的一切商号都管理的‘井井有条’。
杨家本家人才趁虚而入,以老东家的身份与白氏里应外合,暗渡陈仓。
一旦吴越和闽越总督柳镇雄勾结贪墨一事被定罪,江府因杨氏的陪嫁商号给牵累,第一个背锅。
杨家则摘得干干净净。
魏祯淡淡一笑,月色下的侧脸如刀锋出鞘般冷峻凌厉。
他垂眸看向莫珏。
莫珏大概第一次遇到闺阁千金会提出这么无礼羞耻的要求,一张俊脸涨红,硬着头皮回答:“回禀主子,她要属下去乔君生的房里把江二小姐的…肚兜…偷回来。”
闫辉瘪了瘪嘴,似乎在忍笑。
“嗯。”魏祯颔首,示意莫珏莫要耽搁。
莫珏懊丧垂头,转身掠出了窗外。
“你继续追踪袁成杰的踪迹,他上一次暗刺本王不成,这一次本王并未掩藏行迹,他一定也进了灵州。”
闫辉心中一喜,试探地询问:“是,那属下是否还要回江府听候差遣?”
他堂堂四品带刀侍卫,风餐露宿不说,还要被一个小丫头挥来喝去做些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憋屈的很。
魏祯一个眼神直接破灭了他的期待。
“本王以为江知府也是杨贵妃的人,但如今看来,此人廉洁清正,品性光明确是不假。”
若有他从旁协助,这件案子或有契机。
吴越仗着贵妃的外戚为所欲为,皇后和宸王早已知晓,先前是刻意放过,只待人赃并获,拔起整条线上的蚱蜢。
众所周知,自皇后长子夭折,宸王出生太晚,皇储之位落到杨贵妃儿子的头上,因而皇后和宸王恨透了贵妃这对母子。
宸王和太子朝堂上两人针锋相对已是常事,暗地里也没少交锋。
这次找到机会,皇后和宸王肯定会彻底打压太子和杨贵妃的气焰,好让皇帝看清楚这对妖妃母子的丑陋嘴脸。
魏祯深知里面的弯弯绕绕,也清楚,这摆明就是把他当枪使。
宸王不愿这么早就跳出来得罪人,怕太过锋芒毕露,引起别的兄弟注意,遭群起而攻之。
如此,他这个从小冷宫长大的‘闲’王就得出马分忧。
毕竟他受皇后恩惠,明面上是后族一派,自然得听命办事。
但事实上,他只需要前来理清来龙去脉回禀皇帝,并未准备插手任何一方的利益争端。
就在前几日,他可是在总督府看到了宸王身边的侍卫统领,韩明。
是啊,这么要紧的关头,宸王可不会假手他人,必要亲手送太子一份‘大礼’。
两个侄儿斗法,他这个做叔叔的瞎掺和什么。
眼前无端浮现出一张明媚娇艳的笑脸,魏桢不自觉浮起微笑:“这姑娘有趣得很,本王也很期待她能从中查出什么猫腻来。”
——
是夜,吴越府邸。
吴越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霍霍的疼,眼角黏腻一片,血腥味浓重。
那是他自己的血。
被软禁在府邸已经有数月,他第一次这般慌乱。
他与总兵府狼狈为奸这么久,多少为自己留了后路,柳镇雄是贵妃娘娘最有利的依仗。
就算最后贵妃娘娘放弃了他,他只要藏好账本死咬着柳府不放,柳镇雄为了保全自己,也不会把他交出去定罪。
可昨夜喝了一壶酒,就令他失去了知觉。
此刻醒来,才惊觉自己已为他人砧板上的鱼,命悬一线。
“醒了?” 一个高大身影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你是谁?”吴越努力眨着迷蒙的眼睛,试图看清楚阴影中的人。
“账本在哪里?”
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如冷风凛冽,刮进吴越耳中,莫名熟悉。
“你!我知道了…你是宸王殿下…”
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脚,狠狠踩在吴越的嘴巴上碾压着,那黑衣人挡住了吴越的视线,低声呵斥:“狗东西,王爷问你话,还不快从实招来!”
“呜呜…下官不知!” 吴越痛得龇牙咧嘴面目扭曲心中更是惊骇万分。
宸王魏靖丰怎会来此,此人可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
照当今圣上多疑的性子,绝不会让这两位爷插手此案!
所以,宸王绝对是微服私访,偷偷来的。
当下心中有了算计!
“吴越,本王耐心有限,最后给你一个机会,交出账本,放你一条活路,否则就算我不杀你,贵妃娘娘也派了杀手前来娶你狗命!”
“下官实在不知…下官绝无贪赃枉法,下官是被冤枉的,求王爷明察啊!”吴越仍是侥幸,对方在拿不到账本之前,绝不会对他动手。
“呵,蠢物。你既冥顽不灵,本王当成全便是。”
吴越心下一寒目瞪口呆,没等他反应过来,黑衣人已将毒药喂进他嘴里。
看着顷刻间口吐白沫的吴越,宸王冷冷问:“可查清了安王的下落?”
这个皇叔明面上奉旨办事,做出一副对母后忠心耿耿的样子。
但只有他最清楚,这个阳奉阴违的皇叔背地里豢养门客死士,结党营私,意图染指皇位!
呵…
“回禀王爷,安王半月前已经抵达灵州,住在福来客栈。”
“本王记得吴越身边养着一个身手极好的死士,叫袁成杰。传话给他,只要杀了安王,就给他解药。”
吴越怕身边的人叛变,在他们身上下了蛊毒,需按时日服药,否则爆体而亡。
袁成杰此人他多少有些了解,求生不求死,这样的人,最好收买。
“是。”黑衣人肃容领命,又问:“王爷,既然吴越死了,柳府的春日宴还去吗?”
“去。”
那日在广胜大街,目睹黄衣少女脚踩着疯牛头颅,风华绽放的惊鸿一瞥犹现眼前。
江府的三小姐,江欣月。
这么快,又见面了。
不,应该说是前世今生,故人重逢。
欣月,本王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