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回市政，高军就先回到粮食局里着手他的工作。
刚回到市政大楼，他便被市长张万德给拦了下来。
“张市长，您这是怎么了，你们火急火燎的？”康贵昌问道。
张万德说：“康书记，不得了了！省里边下来人了，说要查你。”
“查我？我又没犯什么事儿，他凭什么查我？”
“这我也不知道，总之穿小鞋、打黑枪什么的，咱们这些身居高位的没少挨过，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正说着，两名身穿正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呵！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啊。”
康贵昌一脸轻松地看着面前二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中山一起工作的孙萍和赵公明。
“康书记，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就见面了。”孙萍说。
“快？从宁同道中山再到德阳，你连升的速度我更是没想到。行了，你们这次来找我，省纪检是得到什么我的消息了？”
赵高明和孙萍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走上前说：“老康，我们今天得到了一份匿名信。说你有职务犯罪，利用职务之便给地方的企业乡镇开后门。”
“我？利用职务之便？不是，我才刚来这儿几天啊？一来就直接给我扣一个那么大的帽子！这说出去，你们有谁信？”
赵高明说：“老康啊，这谁信不信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匿名信虽然我们不知道出处，不过流程还是要走。”
康贵昌点头道：“好吧，我明白了。接待室吧，正好好长时间没聚聚了，咱们也唠唠家常。”
市政楼招待室内，康贵昌坐在孙萍和赵高明对面。原本张万德还想着跟上来，毕竟再怎么说，这也是周副省长的关门弟子。他怎么说都要细心呵护。可一见到三人如此熟悉，他也释怀。
招待室内，康贵昌坐在孙萍和赵高明面前问道：“现在中山那边怎么样了？”
赵公明回答：“自从咱们端掉了赵高明还有高阳平，现在中山市的经济也算是步入正轨。省里派下来的接替官员也陆续补齐，现在中山不能说完全干净，不过至少比以前好。”
“要是比以前还要脏的话，那我们在中山近十年的工作基本算是白干了。”
“是啊。”赵高明感叹道。
孙萍说道：“行了，咱们该说的也说了，咱们就先来聊聊你吧。”
看着孙萍严肃的眼神，赵公明一旁劝解道：“小孙啊，你这话说的。那老康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贪的话，最多就在食堂哪儿多拿一个鸡蛋。再说了，这德阳最多能给他多少？高阳平当时给他的都可以买下一个县。可他动心了吗？”
孙萍严声道：“他动不动心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他和邓国庆来德阳到底是来做什么来了，这才多久就直接好几封匿名信到咱们纪委！”
赵公明看着孙萍的眼神，里边充满了担忧。这时，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收拾桌上的东西站起身。
“行！你要问就问，反正我信得过老康！”
赵高明说完，推门离开了招待室。
康贵昌想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一口，孙萍见了，一把将其夺过。
康贵昌瞪大了眼睛问道：“怎么，我连一口水都不能喝啊？”
孙萍说：“康书记，您不交代您的问题，这水啊……您就别想喝了。”
“我？我能有什么问题？再说了，就算是警察审讯，我也有喝水的权利吧？你这比警察的审讯还严，你这不是审讯，你这是剥夺我的自由！”
“我刚刚说了，康书记，你如实交代你的问题。要是不交代出来，我就不给你水喝。”
康贵昌听了怒道：“不是，孙萍！我是找你惹你了？我记得在宁同、在中山，我貌似都没对你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吧！就那几封匿名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你至于怎么咄咄逼人？好！你不让我喝这儿的水，我去我办公室里喝总行了吧？！”
康贵昌站起身，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孙萍说道：“康书记，您要是离开，那我就上报省纪检。跟他们说，德阳市的康大书记不配合咱们省纪委的工作，对咱们的工作视若无睹。”
“孙萍！”康贵昌怒斥道：“你这是滥用私权！你这是诬告！”
就在事情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时，一直扒着门的赵公明和邓国庆突然撞了进来。
康贵昌见状便走到二人身边说道：“小赵、老邓，你们来得正好！你们看看，那有询问连口水都不能喝的？就算是审问间谍！至少，人家也给几口水吧。你们再看看她，我要喝水，她一把夺过去。如果你们纪检都是这样的话，那我就要去找周书记！去找你们检察院的最大领导！”
见康贵昌在气头上，这下赵公明知道，玩笑开大发了。
邓国庆说道：“小赵，你不是说康书记和孙主任在里边打情骂俏嘛？怎么变成夫妻吵架了？”
孙萍听了，顿时怒道：“好你个赵公明！你……你也不看看这老头多少岁了！他配得上我吗？”
康贵昌说：“好啊，小赵。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这你不是不知道吧？你这出去瞎说，别人还以为我康贵昌老牛吃嫩草呢！你这传出去，你这不是败坏我名声嘛！再说了，这泼妇谁喜欢？”
康贵昌说完，在场的人都乐了。
这明眼人看着都明白，孙萍对康贵昌的感情。可他康贵昌呢？就像是一块榆木疙瘩似的，就算孙萍再怎么明着给他示爱，他就是不为所动。
邓国庆开口道：“行了，你们俩儿也别拌嘴了。老康，咱们几个在中山工作了那么久。不管怎么说，都是战友兄弟情。你也别跟女同志计较。小孙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就跟他说不就完了？”
“说？说什么？咱们在德阳工作的这段时间，有那件事儿是能说的？你忘了先前咱们见到的什么？那东西连纪检、检察院都不敢放，他直接放司长桌上！你觉得这件事儿，能对外说吗？”
康贵昌说完，这时的邓国庆才明白，孙萍想知道的，是他和康贵昌在德阳做的工作。是，没错，这件事儿非同小可。要是将事情全部都跟孙萍说出来，她肯定要将这件事写成报告。这份报告要是落到那些人手中，那在德阳的清查工作肯定会更加艰难。
赵公明转过头看向一旁的邓国庆问道：“老邓，这儿到底是什么事儿？你们至于这样，连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来给我们吗？”
邓国庆严声回道：“不好意思。小孙、小赵，这件事儿，的确不能透露出去。你们过来是干什么的，我不关心。但是这件事，不能牵扯太多，而且要是泄了密，咱们在德阳的工作那是更加艰难。还希望，你们能够谅解我们。”
赵公明看着邓国庆的眼神，顿时明白了这事情的严重性。
在孙萍还要咄咄逼人的时候，赵公明开口道：“行了小孙，康书记和邓书记刚刚都说了这事情不想牵扯到咱们，那咱们就不要多问。”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照常走程序就行。老康的为人咱们都清楚，我还是那句话，我信得过他。”
孙萍的眼神有些不甘，不过看着赵公明的严肃的表情，她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她走到康贵昌面前轻声说：“康贵昌，记得……注意安全。”
康贵昌听完，整个人都傻了。孙萍离开了招待室后，赵高明也紧接着离开了。
邓国庆走上前说：“老康，你就这样让他们回去了？”
康贵昌回道：“他们没有那么快就回去，根据调查的程序，他们至少还要在咱们德阳这儿待上一段时间。老邓，你去安排一下酒店，别让别人觉得咱们不尽地主之谊。”
“明白。”
回到办公室后，市长张万德正坐在里边细细品着从康贵昌的抽屉中拿出的茶叶。
茶叶罐儿被打开，放在办公桌上。
康贵昌说：“我说，张市长，您这就有些不厚道了。一来就在我这儿打劫茶叶，还自己先给泡上了。”
张万德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小康啊，你这是不是太抠了，你这茶叶本身就是拿来招待人的。就算我不来，你也要拿出来招待那两个纪检的。这拿与不拿，这都有什么关系呢？而且，我来了你能不泡着茶招待我？”
“行行行！您在理。那您来我办公室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张万德站起身，问道：“刚刚那两个纪检没为难你吧？”
康贵昌回答：“没有，都是中山那边出生入死过的。也有长时间的工作经历，都知根知底的，没啥好说的。”
“那他们找你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你在中山那边培养的人，被查出来贪腐了？”
康贵昌摇头道：“没有，是省纪检那边收到好几封匿名信，说我康贵昌来到德阳就收受贿，有职务犯罪嫌疑。”
张万德说：“这不扯蛋嘛！你才来德阳几个月？才来德阳几天？就连市政里的人基本上都认不清，还收受贿赂？这省纪检还有检察院那边是不是疯了？”
“没办法，虽然我们双方都知根知底的，但是还是要走一下流程。”
张万德叹了口气，说：“这实际上也怪你。”
“我？”康贵昌挠了挠头。
“是啊！你没来德阳几天，就得罪了这么多人。粮食局、粮库，反正德阳的粮食系统里的人你基本上都得罪了个遍。你啊你，我真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
“得罪了就得罪了呗。在德阳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像在中山那边那样凶险。但是德阳这边存在的问题，可不比中山那边的小。再说了，您也知道，我在中山那边担任的不只是市委副书记那么简单。我最看不惯的，就是政法系统里边有蛀虫。”
“行行行，你为官清正。”张万德接着问道：“得了，咱们不说你了，就说说德阳的一号红旗库。那段时间，我基本上都在省外学习，那一号红旗库真的如你所说那般严重吗？”
康贵昌点头道：“张市长，说白了当时我也不信。但就那次会议上所说的，高厅长当时还在中央当司长的时候一样。当我看见他给我的那几封匿名信，我整个人都是傻的。我这是没见过写得那么详细，那么全的举报材料。之后查到的结果，你也在会上知晓了。”
张万德叹了口气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目瞪口呆。两千多万斤战备中储粮啊，你说那李勇宝到底是怎么敢？”
“怎么敢的，咱们先不说，他已经引咎辞去了粮库主任的位置。这引咎辞职先不说，他这做法，实际上就是一种逃避责任的行为。加上现在他已经把那个亏库填满了，现在要查，很难。”
“那……有李勇宝那些粮食来的途径吗？”
康贵昌摇摇头。
张万德接着问道：“那有李勇宝的详细账本吗？”
康贵昌回道：“详细账本？李勇宝现在还是粮食局局长，他肯定有万全的准备。要说他名下的账户，有好几个都是他家里生意上的业务。现在，省里边又不让我插手清查工作的一切事宜，就算我有再多的想法，那也没用。”
“好吧。”张万德皱着眉头说。
夜晚，在龙阳酒店里头。邓国庆让秘书安排了一个饭局，饭局就请了几个人。康贵昌、孙萍、赵高明、周通还有就是他加上他的秘书。
房间很狭小，不过菜不少。鸡、鸭、鱼、鹅各式样的肉菜真不少。
康贵昌问道：“老邓，你这段时间发达了？你老婆不管啊？”
邓国庆说道：“你这就不厚道了老康！之前到底是谁说，别人孙主任大老远的跑来，不好好招待他们，免得别人说咱们不尽地主之谊来这？再说了，成为德阳市副书记之前，我能赚到的钱也不少。而且我又不是你，花钱那么大手大脚的！”
“我再怎么花钱，那也是我的钱！再说了，我在中山那边要应酬的工作、要打通的关系还有要收集的线索，那样我不是亲力亲为的？那些不花钱？”
周通说：“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在宁同的时候就喜欢拌嘴，相互拆台，现在在德阳都当书记了，还这样！行了！既然大家都来了，那咱们就开吃吧！”
周通说完，这场饭局就这么简单的开始了。
饭吃得很晚，很快就来到了晚上的十点五十分。周通被邓国庆的秘书送走后，康贵昌也想要离开。
在他出门后，孙萍也跟着走了出去。
在走廊外头，孙萍走到康贵昌的身边问道：“你……还是不愿说你和邓国庆是为了什么来德阳的？”
康贵昌回道：“来德阳，是省里给我们俩儿的指示。委任状你也看过了，我们秉持着的，就是哪里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往哪里走。”
孙萍的脸色阴沉，心中有一句话她始终说不出口。
康贵昌摆手道：“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今天小酌，明天还有工作。”
康贵昌离开后，走廊里顿时空空的。此刻孙萍的内心除了那份不安、还有就是不甘。而康贵昌，下了楼，来到公园的桥上，点起了一根烟。听着水库瀑布流下的水声，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跟老爸一同在水库钓鱼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