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日从瑶光殿回府之后，宋蕴姝一直心绪不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某个清晨，她的生母宋二夫人满面慌张地闯进了她的屋子。
“姝儿，你快逃吧。你祖父他们要将你嫁给兵部的付大人为续弦，昨夜娘已经求过你爹了，可是老太爷他们俨然铁了心肠，娘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救你，只能让你逃了。”
宋二夫人眼皮红肿，神色憔悴不堪，可见昨夜过得是何等煎熬。
宋蕴姝抓紧母亲的手臂，一脸苍白地问道：“兵部的哪个付大人？”
“兵部还有哪个姓付的官员?”宋二夫人忍不住红了眼眶：“不正是那个杀千刀的兵部侍郎付大人么？他的年纪与你祖父都快一般大了，老太爷他们实在太狠心了……”
宋二夫人抱着女儿痛哭失声，“传闻那个付大人性情暴虐，他的原配与继妻都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我可怜的姝儿，好不容易才从徐家逃出生天，娘怎么忍心见你再落入虎口。妹儿，趁着你爹他们如今还不注意，你赶紧逃了吧，逃得越远越好。”
宋蕴姝只觉浑身冰凉，五雷轰顶。
直至此时此刻，她方知宋家的男人是何等地薄情寡恩。
她也骤然明白过来，当初宋家花大力气让自己与徐诫和离，让她免于流放，恐怕一早就已为她安排好了这一条“出路”。
那日宋蕴锦特召自己进宫所说的那一番话，想必也是为了试探自己。
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拒绝或反抗，祖父又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不听话”的孙女？
宋蕴姝凝了凝神，勉强站立，不安道：“娘，若是女儿逃了，您该怎么办？祖父他们必然会迁怒怪罪于您的。”
“娘好歹为他们宋家生儿育女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为着你那两个兄长胞弟的前程，老太爷他们也不敢拿娘怎么样，顶多送去家庙静养一段时日。”
宋二夫人狠狠咬牙，苦心劝道：“你就听娘一回，先找个地方好生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回来。总好过让娘亲眼看着你嫁入兵部侍郎府，被那个老畜牲活活打死强。”
空穴不来风，宋二夫人心里是真的怕。
那些流传于市井的无稽之谈，很多往往便是高门大族里最龌龊不堪的真相，她如何敢拿女儿的终身幸福与性命去赌。
只付大人的年纪能给女儿当祖父这一条，她便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宋蕴姝凄楚一笑，“可是女儿孤身一人，还怀着身子，能往哪儿逃？又该往何处藏？”
宋二夫人闻言急得团团转，“不如先去你外祖家躲一躲？有他们为你作主，想来老太爷也不敢太过放肆。”
“不妥。”宋蕴姝摇头拒绝，“女儿如今的名声不好听，去了外祖家，反倒连累表姐妹们的名声。况且女儿姓宋，在外祖家又能躲多久呢？一日两日，十天半月尚且还好，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也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
“那该如何是好？”宋二夫人心急如焚，眼角的泪珠就没断过。
虽然她一心想让女儿逃离宋家，可她心里也明白，以宋家的能力，想找出一个孕妇，简直易如反掌，女儿不管躲到哪里都于事无补。
“娘，您先别急，先冷静下来，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宋蕴姝掏出方帕为母亲拭去泪珠，柔声宽慰道。
见女儿明明吓得不轻却不忘安抚自己，宋二夫人终于平复了一些情绪，改为坐在一旁无声落泪。
连饮了两杯温热的蜜枣水，宋蕴姝才将心头那股冷意强压下去，头脑也终于恢复清明，开始思索对策。
宋家她是肯定不能留了，自己陪嫁的那些宅子庄园也住不得。不仅是自己的，但凡与宋家沾亲带故的人家，她都不能去投奔。
否则以祖父的狠心，将自己寻回之后，必定是一碗落子汤灌下，自己到最后还是得被强押上花轿，嫁入兵部侍郎府给人当第二任填房。
除非她能找着一个压得住宋家，有能力为自己遮掩行踪的靠山，或许才有一条生路。
良久，宋蕴姝目光微亮，想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心思微动，宋蕴姝压低了声音问一旁的生母，“娘，你之前跟我提过的，爹酒醉之后，无意间透露的六皇子开年之后要让文信侯的嫡长孙当伴读一事，可是千真万确？”
宋二夫人有些发懵，不明白女儿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还是如实答道：“你祖父他们一直挺后悔当初与秦家撕破脸皮的。这不眼看着秦家越来越好，你爹他们便寻思着找个由头，让两家有个和缓的机会。六皇子选伴读之事，便是一个好时机。”
“那娘您可知，爹他们究竟想如何做，好让此事成真？”宋蕴姝紧追不舍。
“姝儿，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跑去秦家告密，出卖你祖父他们吧？”
宋二夫人唬了一跳，吓得脸都白了，赶忙劝道：“这可万万使不得！姝儿，若是被你爹知道了，他会打死你的。”
宋蕴姝冷笑一声，“横竖都是死，那我宁愿被爹打死，也不愿被人折磨至死。”
“你这孩子……你简直是在剜娘的心啊……”宋二夫人捂着心口又低泣起来。
“算了，娘既不愿说，女儿便不问了，就当我命苦吧。”
宋蕴姝说得好不凄婉，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倾泄而下。
“姝儿，不是娘不说，而是娘真的不知情。当日你爹不过是多喝了几杯发了一些牢骚和感慨，被娘听了一耳朵，其余的却是不敢多问的。”
宋二夫人抹了抹眼角，“你也知道在咱们家，除了皇后娘娘与宁嫔，其他女人是无权过问朝中之事的。”
宋蕴姝不免大失所望，“女儿没有怪娘的意思，只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娘您别放在心上。”
宋二夫人轻拍女儿的手背，好言相劝：“你可莫要犯浑私下找上秦家，咱们两家如今势同水火，即便你出卖了这条信息给秦家，他们也未必愿意出手助你。可你若一旦背上家贼的罪名，今后这个家里就真的再无你容身之地了。”
宋蕴姝冷笑连连，即便她不这么做，这个家里也早已无她的容身之地了。
面上她却装出乖巧的模样，“娘，女儿知错了，您放心吧，我不会的。”
宋二夫人宽慰她道：“姝儿别怕，娘再想想别的法子。娘一定不会让你嫁入付家的。”
宋蕴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心中却另有打算。
既然宋家不仁，那就休怪她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