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该忏悔的是他们
东南中学不是一所名门中学，师资力量、生源质量、升学率在港岛全都排不上号，这从它的位置就能看出来。
这年月，九龙城寨尚未被清拆，不过政府已经公布了要将其改建成公园的计划，这座大名鼎鼎的历史遗迹很快就只能在老相片和老电影里见识了。
在这里生活的人，鱼龙混杂，论环境那是比庙街都不如。
东南中学一墙之隔就是启德机场，每天的课间，学生们在走廊上抬头看天，就能发现一架架巨大的铁鸟低空掠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在这种地方，能安心学习的话也算是奇人了。
家长和老师们都没有指望这里的学生能够靠学习出人头地，只希望他们在学校里别惹事闯祸，就算是烧高香了。
朱婉芳今天去学校了。
郭小珍还在医院，但是她可没有食物中毒，所以总不能一直陪着请假。
教室里面显得空空荡荡，因为还有很多同学食物中毒尚未康复，所以暂时没有回来上课。
想到那件事，朱婉芳觉得憋在心里有点难受，只是碍于好朋友郭小珍所以没办法说出来。
不过看起来，他这个老师在班级里的威信也就那样，还是吵吵嚷嚷了好一阵儿才慢慢平息。
温嘉文没察觉出有任何不对，只是觉得德兰小姐果然温柔体贴，怕朱婉芳再被周乔治针对，所以想把她带出去，立刻同意。
“上课不要分心。”
朱婉芳脸上出现了鄙夷的神色，又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德兰姐姐，这件事我告诉你，别跟别人讲。”
朱婉芳把心里压了很久的事情说出来也感到一阵轻松，于是想了想又分享出一个秘密。
所以说，方家俊很支持德兰的修女事业，她对此还很是感谢。
礼物主要是些文具之类学生常用的，那家伙根本不屑一顾，他之所以走上前就是冲着看德兰去的。
新上任的约翰神父对德兰很器重，认为这位温柔又美丽的修女小姐，对于修复因亨利主教而受损的教会形象非常合适。
德兰其实没有做什么刻意诱导，只是作为一个温柔的倾听者。
周乔治对温嘉文不屑一顾。
“好啊好啊，当然可以。”
温嘉文对这帮小子的反应大为不满，明明自己刚刚才提醒过，立即镇压。
今天当然是方家俊派她来的。
“没关系，温老师。”
“那个叫周乔治的，他为什么对你态度这么恶劣？”
“周乔治，伱说什么，我替小珍拿的！”
“嗯？”
学生们兴致缺缺，他们还以为所谓修女是那种头发都花白了的老嬷嬷，结果温嘉文领着德兰进门的时候引发一阵轰然。
温嘉文简单组织了一下，让他们排好队依次从德兰手中领过，不过没一会儿又出了幺蛾子。
所以他已经把德兰调回了大教堂，经常出面跟普通教友沟通，在信徒当中很受信赖。
真是个仙女般的姐姐啊。
他见德兰并不搭理，于是又接着朱婉芳的事情找茬。
出声的就是刚才在后面向德兰吹过口哨那个男生，大部分学生领到东西之后都会礼貌地说声谢谢，倒是这人小心不小的狗东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德兰的美貌。
朱婉芳性格内向朋友很少，亲近的也就一个郭小珍，听德兰这么说内心有些期待，抬眼看去又被她的美貌晃了下眼。
“我暗示过小珍几次，说周乔治不是好人。但是小珍说周乔治是她第一个男朋友，她听不进去，我也无可奈何。”
朱婉芳的成绩在东南中学还算不错，但是因为这里的底子就这样，大概率是考不上大学的，估计毕业之后就要走上社会了，所以她有时也会想自己要干些什么。
“其实，这次班级里的撒尿牛丸中毒，也不是牛丸造成的，我看到周乔治往那个里面加东西了。”
温嘉文的课堂其实像朱婉芳这样认真听讲的很少，大部分学生自行其是，睡觉的、玩闹的、窃窃私语的，只要不搞得太过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本来是想说的，但是小珍一直拦着我，一口咬定说是撒尿牛丸的问题，周乔治肯定不会故意害大家。”
“德兰姐姐，其实我不信教的，但是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应该为自己的隐瞒而忏悔啊？”
“这么靓，真的是修女吗？”
他对朱婉芳发难，主要是想在德兰面前耍个威风，让她知道自己这个校霸在学校里面有多么“巴闭”。
“安静！安静！”
“那家伙自己没有吃，所以我才没有吃，结果班里的同学们全都进了医院。”
方家俊原本对于德兰的工作是不甚在意的，不过经过倪坤那件事，他觉得如果德兰能够在港岛教区谋求一定影响力的话，说不定会用得到。
“不好意思德兰小姐，他们野惯了。”
德兰来的时候对学校有所表示，以在这里获得方便。同时又以慰问的名义给学生们准备了礼物，从而得以跟他们接触。
温嘉文老师不得不再次出面维持秩序，并向德兰道歉。
她已经不在庙街的福音中心了。
而且从私人角度来说，德兰在庙街的话，因为距离太近，他跑去偷香窃玉还要提防方小玲发现。
“哇！”
“郭小珍的要拿也应该我来拿。”
德兰无动于衷，她在庙街那种地方历练过，已经今非昔比了。
“温老师，不如我陪她出去走走，剩下的就交给你来发，可以吗？”
朱婉芳没听出德兰话里的含义，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她刚才被周乔治羞辱那个羞耻劲儿还没过去。
“谢谢你啊，德兰小姐。”
东南中学并没有教会背景，不过他们穷的叮当响，有人上门来送东西，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朱婉芳又羞又急，脸当场就红了，周乔治则是有恃无恐，一旁的温嘉文老师立刻站出来。
“各位同学好，我是福音会港岛教区的修女德兰，听说了之前的食物中毒事件，今天特地来看望你们。”
今天下课之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收拾东西离开，而是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应该没有比你大太多，不介意的话，叫我姐姐好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有这个机会。
德兰摸了摸她的头发，将这个柔弱的少女抱在怀里，脑海中闪过了方家俊之前说过的话，脱口而出。
此前方家俊绊倒倪家的过程中，直接导致了福音会的亨利主教“被自杀”，港岛教区内部发生了一轮换血。
“今天不在的同学，东西暂时放在我那里，等他们返校之后来找我拿。”
温老师对于性格乖巧的朱婉芳很喜欢，经常鼓励她努力用功，将来如果能考上大学的话，她的人生将会很不一样的。
可惜德兰对这种小屁孩儿看都不看，只对另一边表达了关心。
“那个周乔治以前偷偷追求过我，我没有理他，他说我不识抬举，还扬言要我好看，又掉过头跟我的好闺蜜郭小珍在一起了。”
“朱婉芳。”
她很高兴地答应下来，德兰跟朱婉芳拉近了关系之后，才开始完成方家俊委托的事情。
“你叫朱婉芳？”
德兰一开口，下面的学生又闹腾开了，后排有高个的靓仔甚至胆大包天地冲她吹了声口哨。
“吵什么吵什么，周乔治！德兰小姐说了每个同学都有，不管之前有没有经过医院的，你没听见吗？赶紧回去！”
“学校说有一位福音会的修女过来拜访，是看到新闻里报道的不幸事件，于是带了点礼物特意来慰问大家，一会儿你们要注意礼貌啊。”
“朱婉芳，你又没有吃牛丸，也没有进医院，凭什么拿？”
提醒她的人叫温嘉文，是他们班的国文老师。
“该向上帝忏悔的是坏人，好人要做的是送他们去见上帝。”
于是德兰正大光明地带着朱婉芳除了教室，在校园里漫步，后者的情绪慢慢平复，不太好意思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朱婉芳对于温老师还是很尊重的，所以回过了神，心里还在默默想着要不要请教一下温老师。
“再加上，我也不知道可以告诉谁，所以只好一直闷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