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江湖不值得
方家俊跟陈浩南见面的次数不多。
当初撒尿牛丸进铜锣湾的时候，大b让陈浩南来看，不过在铜锣湾并没出过事情，所以两人几乎无交集。
等到陈浩南澳门事败被赶出洪兴，他决定隐居庙街，当时有文诺言跟大b两个人在方家俊面前替他说情，不过跟陈浩南本人并没聊过。
后来方家俊倒是在庙街碰见过他几回，陈浩南带着女朋友牵着狗，其乐融融的样子。
但是今天在灵堂里发生的一切，都预示着，他的江湖岁月从未远去。
“俊哥，你是在等我吗？”
这个称呼是方家俊第一次去铜锣湾见大b的时候他喊的，陈浩南虽然退隐江湖却仍然以此见礼。
“没错。”
方家俊点了点头，视线又往他身后飘去，意思显而易见，是打算跟他单独聊聊。
于是陈浩南跟身边的两个兄弟交代几句，让他们先送女朋友回去。小结巴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有阻止。
陈浩南对文诺言很钦佩，而后者对方家俊甘愿俯首听命。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支持，这件事的指望一下子大了许多，陈浩南对此满怀期待。
方家俊现在说出此事，当然不是为了挟恩图报，他的重点是在于大b对于陈浩南的心意。
他说把大b当作老豆绝非虚言，杀父之仇不报，枉为人子！
这个代价，太重了。
方家俊摇头：“你想岔了，我来找你，并不是要赶你走。”
陈浩南其实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地控制住情绪，道谢之后，还在等待方家俊道出真正的来意。
“是！”
“虽然每次来的人都是生面孔，不过还是被他给逮住了。结果一搜，从对方身上找到了一堆引火物，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陈浩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阵紧张，他倒是不在意财物，只是想着那样的话有可能会伤到小结巴。
方家俊指的是九纹龙文诺言，庙街的安全一直都由他负责，他对陈浩南颇为赏识，还教过他几手。
说得通。
而且他相信，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说不定已经有人在给，尚且身在国外的蒋天生打电话了。
“所以他故意把这个烂摊子丢给靓坤，任凭那家伙打着龙头的旗号肆意妄为，搞到天怒人怨。”
直到发现蒋天生心腹中的心腹，都已经离他而去，这才认为蒋天生众叛亲离气数已尽，于是放心地落井下石。
“蒋天生绝不是要退位让贤。”
方家俊终于戳破了这层窗户纸，毫不在意他们讨论的是，港岛第一大社团名义上的龙头。
陈浩南的态度斩钉截铁，而且他相信，方家俊肯定不是来劝他收手的。
方家俊给他揭开了谜底：“你们都误会了陈耀，从头到尾他都是蒋天生的人，找陈耀就是找蒋天生。”
从蒋天生的父亲蒋震那一辈开始，父子俩统领洪兴几十年，到头来竟如此轻飘飘地落幕，而且蒋天生毫不挣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阿南，还有一件事，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俊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因为靓坤上位龙头这件事本来就充满了诡异，当时最大的意外就是陈耀的率先跳反。
“为什么呢？”
但是对陈浩南来说，这还是他从未产生过的“僭越”念头。
有些事情其实并不难猜。
如果没有方家俊点破的话，陈浩南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如果蒋先生能够回来主持大局就好了。
“有件事情他应该没告诉你。”
“阿南，不是我打击你。我相信里面那些人刚才的表现都是真心实意的，不过要他们为了大b出生入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
“什么明路？”
“那俊哥的意思是？”
这个问题陈浩南没有直接回答，他停下脚步，回望了还没有走远的那个属于大b的灵堂。
只是当时大家都还处在巨变的震惊当中，没有反应过来，而且之后蒋天生直接离港太过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有所交代。
陈浩南眼中满是决绝，方家俊见了暗暗点头，这才是他来参加葬礼并且留下来等人的原因。
“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心愿未了无法安心。”
“这件事可能会给庙街带来麻烦，出现的纵火犯就是明证，我知道俊哥和龙哥的为人，也深感在庙街这段时间，邻里的照顾和街坊们的包容。”
只剩下两个人之后，陈浩南表现得很爽快，他知道方家俊不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而且眼下自己也没有任何值得图谋的地方。
陈浩南足够聪明，他想不到只是因为久居下位，坐到过最高的位置无非是红棍，对于上位者的心态不够了解。
跟如日中天的靓坤对抗，为大b报仇很可能是一条孤独的绝路，陈浩南有这个心里准备。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动手的！”
“虽然其他人不像靓坤那样把对他的不满摆在明面上，但谁能保证，有篡位之心的只有靓坤一个呢？”
“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除了陈耀之外，有多少人事先就得到过蒋天生的授意，这一点外人永远也无从得知。
对于方家俊来说，像蒋天生那样的老银币，一辈子都在玩弄人心，这不过是常识。
“我确实有事，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个消息。”
“俊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不想破坏庙街的这份宁静，所以我会尽快离开，不给你们添乱。”
“当然，我在庙街这段时间，龙哥对我一直很关照。”
果然陈浩南听完之后再次红了眼眶，他跟大b名为兄弟情同父子，不仅仅是他的一厢情愿。
陈浩南产生了这样一丝明悟，心中倍感振奋。
他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就大为后怕，并真心实意地道谢。
原来，这一切都是算计。
陈浩南答得毫不迟疑。
方家俊没卖关子，“阿龙告诉我，前段时间他在庙街，发现有人在你的酒吧周围鬼鬼祟祟，不怀好意地窥探。”
“有什么计划？就凭你自己，加上大天二跟包皮，这点人连靓坤的边都摸不到。”
“当初你被逐出洪兴来到庙街的时候，阿龙曾经疑虑是否要留下你，怕你给庙街招来是非，但他还是想给你个机会。”
原来，全都是他的筹码。
靓坤上位之后，蒋天生远走海外，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所以陈浩南，以及其他人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他。
“我明白了，多谢俊哥，还有龙哥对我的照拂。我对此感激不尽，今后如有差遣必当尽心竭力。”
“他让陈耀做了一个局，然后有一半以上的话事人举手把他选了下去，就是印证了这个猜想。”
“最后大家会发现，洪兴少不了他蒋天生，对吗？”
方家俊知道陈浩南在疑惑什么，就是蒋天生明知道靓坤要造反，为什么不趁自己还是龙头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名正言顺地拿下对方。
但问题是，这次靓坤能够在话事人会议通过投票上位，是因为他给多位话事人塞了钱，其中第一个反水的就是陈耀！
“蒋先生？”
“蒋天生坐洪兴的龙头已经许多年，手下的十二位话事人也很久没有换过人。”
陈浩南心里为他的大佬大b感到一阵悲哀。
陈浩南当然知道陈耀，他是洪兴的白纸扇，社团军师，蒋天生的心腹。
有人要在他店里放火！
“阿龙伱认识吧？”
陈浩南闻言很是惊讶，他以为方家俊说这事是要求他离开，站在庙街的角度，也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除此之外，b哥曾经来找过我，请我为你提供庇护，保证你能够不受打扰地真正退隐江湖，那时候或许他已经对今天有所预料。”
早该想到，这不正常！
“他才是洪兴的昭昭天命！”
陈浩南脑海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在庙街呆过，从文诺言嘴里知道方家俊的态度，就是尽量不沾染江湖事，怎么要插手他跟靓坤之间的恩怨？
“b哥的门生不少，刚才在里面全都对靓坤义愤填膺，我会找他们帮手。”
方家俊反问：“阿南，如果你现在走出庙街，打算去干什么？”
“你可以去找陈耀。”
“陈耀？”
无论什么原因，他想要靓坤死。
“相反，他正是要证明给那些有心人，洪兴的龙头只能是姓蒋的，或者说只有他本人，换任何人来都不行。”
如果说，这件事一开始就是蒋天生的授意，那么他恐怕不是来不及交代，而是该交代的都交代过了。
没交代的，那就是无需交代。
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大b不在其中。
太容易了。
“因为人心。”
在这种情况下，去找陈耀商量杀靓坤的事情，怎么看都是自投罗网。
大b对蒋天生的忠诚不必说，并且为此与靓坤公开决裂。然而他肯定没有得到过蒋天生的嘱咐，否则的话也不会为此丢掉性命，还赔上全家老小。
陈浩南默然。
“你要杀靓坤？”
说实话，蒋天生毕竟有多年的积威，那些收了靓坤钱的话事人都不敢当出头鸟，还想着先观望观望见机行事。
如今方家俊提示了关键信息，他脑中飞快地过了一遍，立刻就信了。
陈浩南想到大b的音容笑貌，想到灵堂上摆着他一家四口的黑白照片，心中只觉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