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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何人?”赵登的脸色突然变了。

“赵大人你怎么了?”安齐关切的伸出手去,“下官可有说了什么吗?”

赵登抬头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一双手瘦长如鸡爪般朝他伸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疑窦丛生。

“冯大人见谅,老夫身体微恙”,赵登黝黑的脸色现出一丝苍白,“只是老夫看着冯大人这音容形貌,心里总是想起一位故人,故而失态,让冯大人见笑了。”

“哦~~?竟有如此巧合?那确是本官的荣幸?不知赵大人的这位故人如今何在?”

“……我这位故人命途多舛,多年前就已亡故了,唉,当真也是可怜哪……”赵登叹着气摇了摇头。

“下官失仪,提起赵大人伤心事了,望赵大人恕罪则个”,安齐说着,双手在身前深深一揖,“逝者已矣,赵大人也勿太过伤心。”

“唉,说起来,我与那故人之父尚有旧,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啊”,赵登说着,眼角挤出了几滴清泪,“老夫此生正直清白,自问不愧天地,那时候我人微言轻,只能听命行事,唉,没想到结果却害了她一命,老夫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寝食难安,每年清明除日也就只好多烧点纸钱给她了。”

赵登的背略有些佝偻凄凉,看起来很是伤心遗憾,观此形貌,安齐在一旁不住的摇着头。

“唉,赵大人实乃有情有义之人啊,倒是与那……,唉,人言果不可尽信”,安齐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今日下官一见赵大人,便知赵大人实乃谦谦君子,是下官误信他人,还望赵大人恕下官年轻浅薄、识人不清之罪。”

安齐说着,一个长揖到地,抬起头来,眼神中盛满诚恳。

“无妨无妨,冯大人年轻气盛,被人一时蒙蔽也是有的,只是老夫有些好奇,如老夫一般人微言轻之人,会被何人诋毁啊?”

“这……赵大人就莫要追问了,下官这下才真是枉做小人了啊”,安齐说着摇摇头,右手食指直直朝向上方,“下官也只是听了一耳朵,说是御史台殿院有位赵大人,年轻有为,志大通天,本应是位列三公之人,只是德行有亏,当年在青阳时曾背主求荣,此等贰臣岂能重用?是以他来皇喆后只在这御史台做了一个小小的正七品侍御史,着实可惜啊!下官才疏学浅,初入朝堂,并不知晓其中关节,冲撞了赵大人,还望大人海涵。这满殿诉状,下官一定会拼尽所能在时限内整理完成,定不负大人重托的!”说着又是一个长揖在地。

“呵呵,冯大人客气了”,赵登慌不迭的扶起了安齐,“我朝能有冯大人如此风光霁月之臣,实乃皇喆之福啊,至于老夫,唉,老夫年岁已深,这半生来毁誉由人,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只是少有如冯大人这般通达之人理解啊,罢了,老夫拼着这一身骂名,也断不能让冯大人再步老夫后尘啊。”

“如此,下官就在此先多谢赵大人理解了”,安齐再次长揖到地,嘴角绽出一丝冷笑。

再抬起头之时,脸上已是恢复了那清冷透彻的标准笑容,赵登满意的捋须点头,“那今日,先麻烦冯大人熟悉下这察风殿的卷宗如何?老夫这几日家中添一幼女,于大人甚为体恤,准许老夫先行片刻,那……”

“下官不知赵大人府中喜事临门,恕罪恕罪,待小姐百日之时,下官定准时去恭贺小姐千秋。”

“那,老夫在此就先行谢过冯大人了”,赵登说着,与安齐互相拜别,满面笑容的转身离开了。

只是走上那曲径通幽的竹林之后,赵登一张脸上挂着的笑容有如被水冲洗一般,消失了个干净,他回首望向身后竹林,眼神中闪过一丝乖戾,“哼!”嘴角一撇,冷哼一声,“竟然被你逃了?”

竹林那侧,安齐行礼望着赵登离开之后,挺直了腰背,嘴角同样绽出一丝冷笑,“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等着你!”

察风殿,顾名思义,廉察风俗之殿,里面的卷宗何止千万?一个月将其整理出来?哼,这是有多么迫不及待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啊?

不过也好,这段时间珍贵异常。

安齐敛了神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快步走进了察风殿,回首关上了殿门。

大殿里,封闭许久的架子之间,沉灰起舞,虽说才近一年未整理,但这腐朽的味道却似已有上百年。安齐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最后的架子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抽出了青阳使架子上的一个纸卷。

“青阳岐王十一年,齐州府大旱,新增青苗税未收至半数,流民四起。……”

安齐叹口气,不是这个,又重新将这个卷起放回,又拿起旁边那卷。

“青阳岐王十一年,登州府大雪强震,……”

也不是,安齐又抽一卷。

“青阳岐王十一年,鲛州府珍珠岁贡盈余,……”

安齐默默的看着,用手摸了摸鲛州府三个字,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依然不是。

于是她挨个抽出挨个翻看,余州、资州、青州、营州、昭州……

最后一卷,威州。

安齐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卷宗。

“青阳岐王十一年,威州府旱涝均无,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安齐狐疑的合上了卷宗,怎么会?

她开始左右寻找,这些年曾经听王爷讲过不少皇喆的轶事,据说历年御史台卷宗整理归档之后,会一并调入史馆收藏,但,察院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封存着一些不能“上达天颜”又不便销毁的档案卷宗。

比如,青阳八年安齐曾经路过的死城威州府。

安齐那野兽般灵敏的神经再次上线,她确定,那些资料必定不可能被挪入史馆,而是被秘密封存在这察院某处。

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安齐慢慢踱着步,一边随手从一个架子上抽出一个卷宗慢慢翻看,脑中一边如走马灯一般开始推算。

威州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也并非一城一郭,纵使有人只手遮天,总会有些会漏到这偌大的青阳的,一旦入了这御史台,势必先经过察院,察院的话,势必会……

安齐突然抬起头,福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