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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箕怔了半晌,似乎对景启的话难以理解,景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问道“你,要不要跟我,走?”

南箕终于明白过来,摇头到“我不能..离...开....我是...守墓....人......”

景启一摆手,不理解道“这死人堆有什么好守的!再说了那石门那么厉害,连我都打不开,你守与不守没什么区别!”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南箕倒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可是盗墓贼来着!

双锋挝瞬间出袖,一鞭子将景启逼退身侧,南箕目光冰冷,周身透着杀气“阴..谋...”

景启险些又挨一鞭子,愤怒道“我能有什么阴谋!放着这满墓的宝贝不骗,专骗你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大傻子!”

大傻子一词南箕听懂了。

两道双锋挝同时出手,化作两条长鞭,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劈头盖脸的抽了过来,景启连剑都来不及拔,只能扭头就跑,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屁股跌坐在沙丘上,双锋挝击碎夜空啪的一声抽在他腿上。

景启嗷的一声惨叫出来,凄厉的声音随风而散,传送到大漠的每一处角落。

荒漠一角的两人突然一个激灵,神经倏地紧绷起来,他们巡睃四周,警惕的按着自己的武器。

老者“这是狼嚎吗?”

黑衣人“听着不像,应该是别的野兽!奇怪,怎么叫的这么凄惨?”

黑衣人扯下面罩,将面罩撕成两半,绑在自己血淋淋的手上,那张俊朗的脸上沾了血,透出几分邪气阴鸷,眸中更是涌动着算计,一看便知是深于城府的人。

黑衣人看着自己手上的血窟窿,冷冷一笑“他果然厉害,难怪长老对那疯女人如此看重,宁愿损伤自身元气也要吊着她的命。也是,只要那女人还活着,链绳就永远捏在长老手中,这条狗就是本事再大,也不敢龇牙露狠!”

黑衣人转眸看向老者,作揖道谢“双锋挝阴毒难缠,多亏了族长暗中出手,不然小侄怕是脱不开身了!”

年长者眸中透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尧光族换主已有十几年,你应该喊我什么?”

黑衣少年慌忙认错,诚恳道“白附一时失言,请乔三叔见谅。”

年长者取下帷帽,一张熟悉的脸暴露在月光下,不是旁人,正是老乔头。

老乔头觑了他一眼,将一瓶药递给了他“开蟠螭门的事先放放,你回去安心养伤,记住,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尧光族,也没有见过傀兵,至于你手上的伤........”

白附忙道“小侄手上的是烧伤,乔三叔放心,侄子向您保证,不会有人生疑的!”

老乔头笑道“那便辛苦你了!”

白附“乔三叔,本来咱们是想借机杀了那小将军,引出晟兵与傀兵开战,让晟兵为咱们鸣锣开道,咱们坐享渔翁之利,今儿小侄失手,日后还有机会暗杀吗?”

老乔头叹道“怕是难了!不过也不打紧,现在时机未到,那小将军与咱们来说还有些用处,就让他再逍遥两天,待大业将成之时,就拿他与咱们祭旗!”

“三叔深谋远虑,小侄原为三叔鞍前马后,共创大业!”

“南箕!南箕!小白脸南箕!”

景启举着火把在地宫里轻车熟路的穿梭,张扬明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里急速回荡,眼见找不到人,景启干脆直接放大招,只见他将火把挂在一旁的柱子上,从袖里拿出了一面金灿灿的铜锣。

锣槌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咚!

一声巨响猛地在地宫炸响,音波如浪,冲击着地宫每一处角落,然后再弹回来,回音和巨响相撞,再次碰撞出更为响亮的声音来。

在犄角旮旯特意躲着的南箕被这巨响震得周身一震,只觉一股轰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耳内,一瞬间他眼前闪过一层诡异的白,耳中充斥着嗡嗡杂声,他拍了拍耳朵,那双耳朵聋了般,除了不断回荡的嗡鸣声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南箕常年待在地宫听觉比常人不知高了多少倍,风过沙丘时,他便能听出风中卷起了多少沙砾,正常人一声斥责与他来说都好比是雷声过脑,更别提景启这奋力一敲了。

景启丝毫不知南箕的痛苦,只晓得自己每次一敲锣南箕就会脸色红润的从角落里开开心心的跑出来。

他边敲边喊“咚!南箕!咚咚!小南箕!咚咚咚!小白脸南箕!咚咚咚咚咚!文盲小白脸南箕!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心狠手辣文盲小”

景启敲的正酣,一条白浪突然从黑暗中冲出,啪的一下抽在了他的手上,锣槌摔落在地,景启甩着手痛的直跳脚,他向后一撇果然看到南箕从黑暗中欢快的跑出来。

“南箕!好久不见!你今天气色真不错!”

南箕额上青筋直冒,一张脸更是红的透光,他跑到人前,一字不说,抬手就是一鞭子。

哪里来的好久不见!

这货几乎每天都来,不是吹唢呐就是敲锣打鼓,险些震聋了他的耳朵!

南箕一扬手,景启立刻脚底抹油,扭头就跑,边跑边回头跟南箕说话“怎么回回都这么热情,你们尧光族的人都是这么跟朋友打招呼的吗?”

一鞭子怒气冲冲的抽了过来,在景启眼前抽出了一串耀眼的火星子,景启头皮一紧,只道不好,脚下跑的更快了。

他不是头一次单方面的犯贱了,眼皮子硬生生的被南箕给练活了。

前几次因地形不熟跑进了死胡同,结果被南箕挥鞭一顿抽,挨了几顿揍后,他对南箕的鞭法和地宫的地形那真是了如指掌。

地宫再是昏暗,南箕的鞭子再长,他都能顺利穿梭躲过,只要不出神,南箕是揍不到他的。

景启从暗门跑了出去,南箕紧跟其后,两人在沙丘上追着跑了许久,随着体力透支南箕的怒气也消散的差不多了,他拍了拍耳朵,嗡鸣声渐弱,他听到了从掌心穿过的细微风声。

还好,耳朵没聋。

景启见他连走道的力气都没有,便猜到今儿的揍是躲过去了,他喘着粗气凑了过来,笑的没心没肺“南箕,最近你气色真的很不错,红扑扑的,跟楼里上了胭脂的姑娘一样俊。”

南箕不知道胭脂是什么,也没听懂楼里的姑娘是什么意思,只看他亮着两排大白牙,笑的那叫一个欠,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怒火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对着景启抬腿就是一脚。

“操!你偷袭!”

景启被踹了出去,顺着沙丘骨碌滚落,吃了一嘴的沙子。

景启灰头土脸的趴在那呸呸呸的吐沙子,南箕嘴角微扬,心中的怒火降了不少,他摊开双手往沙丘上一躺,满眼熠然的看着满天繁星。

今天是满月,一层流云笼在月前,将那轮皎月衬得朦胧神秘,似真似幻。

“看什么呢?”

景启又不知死活的凑了过来,躺在了南箕身边“这大盘子你看了好多天了,还没看腻呢?”

南箕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浑身透着疏远“滚!”

景启当真滚了,在沙丘上滚了一圈,滚到了南箕跟前,与他面对面,景启冲他呵呵一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我滚回来了。”

景启似乎玩上了瘾,轱辘似的围着南箕来回滚。

“我又滚走了!”

“我又滚回来了!”

“我又滚走了!”

“......”

不知是气的,还是南箕还没习惯说话,他一字一顿,有些切齿的说“你知道双锋挝近身可夺目吗?”

景启“......现在知道了。”

南箕“滚蛋!”

景启滚了半圈又滚了回来,将一个东西放在了他面前,南箕打开外面包裹的布,只见里面放着的是几块软软糯糯,散发着香甜气味的东西。

景启在沙丘上边滚边说“最近城内流行卖发糕,将士们去城内打水时看的口水直流,但又买不起,便回来缠羌齐给他们做,羌齐在街角偷师半天,回来和了三次面,可算是给琢磨出来了,卖相是差点,但味道还不错,我给你偷偷切了几块最软的,每块里面都有红枣。”

南箕捏了捏那块方方正正的东西,不相信道“可以吃?”

景启“当然了!”

南箕习惯性的用双锋挝去戳,景启一骨碌爬坐起来,慌忙拽住他拿双锋挝的手,嫌弃道“这玩意不知道碰过多少死人,你不嫌脏啊!”

南箕“我,擦过的...”

“那也不行!”

景启从袖中摸出一双干净的木筷,献宝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看看!这个才是吃饭的家伙!”

南箕不会用筷子,攥着筷子猛地往发糕上一捅。

动作娴熟狠辣,看的景启心口一疼。

“等等等等!哪有这么吃东西的!”

景启把南箕筷子上插得发糕又抖了下去,手把手教南箕怎么用筷子,南箕学的很快,不过两三次就成功的夹起了一块发糕。

卖相虽然差的一塌糊涂,但一入口南箕就眯起了双眸,微微翘起的眉梢透着丝丝欢喜。

景启得意道“好吃吧!羌齐的手艺可是一绝,就是宫里的也比不过他。你知道宫里是哪儿吗?”

南箕摇了摇头,他把一整块发糕都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个餍足的大脸猫。

景启憋着笑解释道“宫里就是太后皇上还有娘娘们住的地方,金碧辉煌,红墙绿瓦,房子更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宫里做饭的厨子就叫御厨,不是什么人都能去宫里做饭的,得拔尖的才能去。”

“羌齐就是没入宫,入了宫一定是掌勺的大厨,对了!他们管这个叫御膳房大总管,很厉害的,只给太后皇上,皇后做饭,一般嫔妃都没有资格吃他做的菜。”

南箕吃的开心,景启说的话他根本就没听心里去。

景启往后一躺,在沙丘上摆了一个大字,他看着空中逐渐明朗的皎月,叹息似的说道“宫里哪儿都好,就是太冷了,四四方方的,不像这儿,天地辽阔,四下通透,连月亮都是圆的。”

南箕正巧吃完了,听到了最后一句话,他心情颇好的问他“宫里的月亮不是圆的?”

景启摇头道“宫里的月亮四四方方,一点都不好看。”

南箕也躺了下来,他看着升到半空中的月亮,沉默许久才开口“是不是每个地方的月亮都不一样?”

景启“好像是......在宫里看就四四方方的,在边关看有些孤冷,在你这看又大又圆,相当舒心。”

南箕没有离开地宫去过外面,不晓得从别处看月亮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同意景启的说法,从他这个角度去看,月亮当真是很美,而且百看不厌。

景启说“不过相比月亮,我更喜欢星星。”

他指着挂在南边的一颗小星,说道“那颗就是我最喜欢的星星。”

南箕疑惑道“天上这么多星星,你怎么知道它就是你喜欢的那颗?”

景启“我就是知道,一看就知道是它,不会错的。”

南箕对他的一脸笃定很是疑惑,但不管他怎么问景启只说自己知道,但又不告诉他为什么会知道。

南箕问“那它有名字吗?”

景启困意上涌,躺在沙丘上半阖着眼睛,听南箕问他,便含糊不清的吐出了两个字来。

空中很静,南箕离得也近,将他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景启迷迷糊糊的说“七宿。”

“七宿.....”

南箕轻声喃喃,满天星辰在眼前慢慢变得模糊,那颗叫七宿的小星渐渐远去,光芒越来越暗,最后消失在黑夜中。

沙丘上躺着两个少年,他们背靠着背酣然入梦,月光温柔落下,落在两人身上,似乎为他们盖上了一层月色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