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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在报复景启骑了别的马,它专挑不平的石子路跑,颠簸的快让景启吐了酸水,时不时还钻一次矮灌木林,坚硬的树枝胡乱的打在景启身上,抽的他胳膊生疼,而花意听不到吃痛声绝不罢休,一路上折腾个没完,就差一撅屁股把景启从路上甩下去了。

“逆子!”

景启呸的一声吐出了嘴里的树叶子,揪着它的耳朵怒道“你个逆子!好的不学,学你爹小性,还真打算把我往死里整!”

看着景启满身狼狈,花意这才消气,打了个响鼻去一旁吃草,对景启的怒骂充耳不闻,见没谁搭理,景启只觉身心疲惫,盘腿坐在树下,百无聊赖的向河里丢石子。

吃草的花意突然竖起了耳朵,目光疑惑的向绿林深处看去,景启浑然不察,背对着它斥道“你当你爹那性子是好的,也就是我,日日忍着,天天让着,换了别人一天揍三顿都嫌少!”

花意逡巡四周,马耳竖的笔直,它快速将草嚼了,马蹄轻走过草地,悄无声息的钻进了林子里。

景启没有察觉马早跑了,稳坐不动,石子从指间甩了出去,贴着水面向远处跳去,他打着水漂,口中喋喋不休道“什么不学学这个,白瞎了我这么疼你,成天想着你爹,你爹给你铲过屎吗?给你喂过草?给你洗过澡吗?这么多年是谁一把屎一把尿将你们养大的,真没良心!”

“黑狗子没心没肺,你也一样!”景启有些沮丧道“平日里傲的跟什么似的,除了我谁也不许碰,那会子怎么就怂了,他要骑你就让他骑!怎么不撒泼打滚了!搞了半天,那能耐全使在我一人身上了!”

越说越委屈,越气越觉得自己窝囊,景启一脚踹向水边的大石,大石纹丝不动,他的脚险些震得骨裂,景启气不过的站起身来,一脚接着一脚揣在大石上。

“叫你小性!叫你小性!成日里别的本事没有,折腾我的本事倒不少,走就算了,竟还带走我辛苦养大的马!老子十几年的辛苦,十几年的精心照顾,最后倒是成全了你!混蛋!坏蛋!黑心眼的王八蛋!”

景启叉着腰对着河骂道“活该你娶个悍妇,祝你们白头不到老,百子千孙带绿帽!”

树下男人脸色不好,目光更是阴鸷的可怕,花意鬓毛怂恹恹的贴着脖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高大彪壮的黑马走了过去,脑袋靠在它脖子上蹭了蹭,安慰似的举动让花意放松不少,两匹马都不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觑着没人看它们,脚下像是抹了油似的就给溜了。

景启没察觉身后有人,还在那气不忿的骂着,这会子骂顺嘴了,连名带姓都给冠上了“没人性的小白脸,肾虚的族长,我诅咒你一辈子不举,子孙满堂,绿帽辉煌!”

树下男人脸色更黑了。

景启浑然不察背后危险,对着远去的水波喊道“老子可不像你!老子要娶个大胖媳妇,生三十个儿子!”

末了又添了一句“再生三十个闺女,老子嫉妒死你!”

后衣领被人猛地拽起,领口的瞬间紧缩卡的他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后一张阴鸷的脸出现在他眼前,景启几乎是下意识的缩了脖子,满肚子的怨气在这瞬间散个干净,只剩下惊恐和慌乱。

“阿箕!”景启扯出一抹强笑,冷汗几乎湿了里衣,湿透了的衣裳紧贴在身上,又热又冷,激的他后脑勺冷气直冒。

“不对吧!”南箕拎着人,阴恻恻的咬磨道“你不应该喊我肾虚族长才是吗?”

景启像是拎着脖子待宰的鸡,惊慌失措下声音都变了调“谁敢这么造谣!我劈了他!”

“小人一介草民,不过名声受损就劳王爷动手,这不合规矩吧!”

南箕将人放下,抱着胳膊看他“再说了,王爷打算以什么身份来为小人澄清那肾虚和不举的谣言?”

景启“路见不平的正义侠士。”

南箕冷哼道“用这身份解释怕是没人信,若是有人问您这位正义侠士是如何得知草民的床上功夫,届时您要如何回答?”

“就说我偷看过,不不不!不小心,不小心看到过。”

景启“若他们再不信就是刁民,打几板子下去就什么都信了。”

“您还真是亲民。”

景启似没听出来南箕的冷嘲热讽,笑眯着眸看他“往日只见你素袍加身,今儿怎么就穿上这鲜亮的颜色了?”

南箕甩了甩藏蓝色的衣袖,转身往岸边走“我毕竟也是要成婚的人,成日奔丧似的穿着有些不吉利。”

南箕狭眸微眯,看着灰头土脸的景启道“王爷不也要成婚了吗?怎么不在府里操办,反来山中骂街?”

景启被问的语塞,南箕挑起一根挡路的灌木枝,率先进了林子,长指一收,灌木枝在空中回弹,正好甩在景启脸上。

南箕看着捂脸抽气的人,幽怨道“莫不是对新妇不满?不是吧!我怎么听说,这门亲事是王爷上赶着求来的呢?”

“是皇上太后赐婚,不是我自己儿求得!”

枝头山花盛开,南箕掐了朵在指间捏着“皇上只是赐了婚,但迟迟没有定下婚期,而王爷亲自入宫明示了皇上,皇上这才定下婚期,王爷如此看重,说明这桩婚事与王爷来说也是求之不得。”

南箕突然欺身而来,将人困在臂弯和花树指间,皎白的花瓣在景启唇上缓缓滑过,瘙痒起一阵酥麻。

“还是说王爷近来难忍寂寞,想要那新妇为您排忧解难?”

南箕压着人,雪白的山花顺着唇间下滑,晕红了他的脖子,也挑开了他的领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南箕忽的松了手,带着冰凉的花香顺着肌肤滚进了景启衣服中。

“哎呀!”南箕一脸无辜“我不是成心的。”

景启“我信你不是故意的。”

你绝对是有意的!

“此花有毒,不能久沾肌肤。”南箕一脸关切,真诚的让人挑不出刺来“王爷,我帮您取出来吧!”

“不用!”

景启拎着衣领跳了跳,说道“它自己会下去。”

在景启的努力蹦跶下,山花果然掉了下去,但从胸口掉下卡在某处后便不动了。

南箕热心道“我帮你。”

“不用!”

景启松了松腰带,忽的来了个后空翻,山花终于又从那不可言说地方滚到了胸口,从微敞的领子中掉了下来。

“王爷好厉害啊!”南箕眸中真诚不减,山花被他揉捻的有些变了形“哎呀!这花怎么不香了。”

那动作着实暗昧了些,景启看的脸上发烫,一把将花夺了来,当着南箕的面撕成了碎片“别玩了,脏!”

“不脏。”南箕看着他,眼底热的让人不敢对视,他低声道“都是你的味道。”

景启老脸一红,拉过他的手就擦,擦完甩开就走,也不同他说话,花意和黑狗子也不晓得跑去了哪儿里,两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去,一路上谁也不说话,山上本就冷,两人就这么尬着,显得周围更冷了些。

景启曾不吃不喝浴血迎战三天,也曾一夜不合眼的跑马追敌,当年虽是困乏难熬,但并不是撑不下去,而现在竟然只是登个山,他便汗流浃背,累的气喘吁吁。

“还真是岁月不饶人。”景启撑着膝盖喘息,热汗顺着鬓角往下淌,他道“我当真是老了。”

轻笑声传来,旁边一位年岁更长的老大哥说道“想是许久不曾操练的缘故,若是王爷需要,草民愿意陪您练练。”

“还是别了。”景启拿袖子擦去汗珠,抬腿就往阶上去“有你陪着,我怕是会更虚弱。”

无奈脚下一麻,景启当即腿上一软,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滚下去。

“我的王爷。”

后衣领被人拽了回来,那张秾丽近在咫尺,勾魂摄魄的冷艳中散发着危险“当心!这可不比床上,摔下去不得了。”

“闭嘴!”

景启又怒又臊,慌乱之下将他的口鼻捂得结实,南箕扭头挣脱,说道“草民可没说错,王爷难道没摔下床过?”

“闭嘴闭嘴!”

景启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本王命令你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本王怎么可能会摔下去!”

“是是是!都是草民鲁莽了,草民有错,不该以下犯上,顶撞王爷。”

顶撞两个字南箕咬的很重,说的也慢,带着一丝不可细说的暧昧,眼看着那人脸上涨红,他还刻意咬清楚字道“下次我轻点。”

“够了!本王命令你闭嘴!”

南箕故作害怕道“王爷有令草民不敢不从,只是,这山您还上吗?”

景启早就累的小腿打颤,汗也湿了领口,可见是没法上山去了,只是他面带可惜,不晓得这山上有什么,竟能令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南箕“明白了。”

“明白什.....你在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南箕背着人,在石阶上跑的飞快“这样快些。”

“我不需要这么快!”景启远远的就看见几个樵夫神色匆匆的从山上下来,攀在南箕肩上的手倏地一下收了回来,整张脸就差埋在他身后“有人有人!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行。”

南箕一本正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

景启一愣,猛地反应过来,他顶着一张大红脸怒瞪南箕,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你!还四国相爷呢!番族知道你这么浪吗!”

“自然不知。”南箕将人往上背了背,脚下一转钻进了林子去,他低声道“我只对你一人浪。”

景启老老实实趴在他背后,忽的低声说道“我上辈子一定是个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坏人。”

“王爷何出此言?”

景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沉闷中透着咬磨声“因为这辈子遭你这个报应。”

南箕失声一笑,脚下轻点,抱着人跳过拦路的大石,他道“那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吃斋念佛的十世好人。”

景启“喂喂喂!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就你,哪儿点能跟好人沾边?”

南箕道“若不是好人,这辈子怎么会有福气遇到你。”

景启错过那眸,有些别扭道“......你这么一夸,我反倒有些不适应。”

前方无人,南箕出了林子,重回到石阶上,他突然话锋一转道“若是你身子骨再结实些,我怕是会更有福气。”

“你!”景启恼羞成怒道“我们现在能聊的只能是这种事了吗?换个话聊!”

山中雾气未散,寒意更是砭骨,南箕后背微挺,结实的肩膀为景启挡住了不少山风,他道“王爷想聊什么?”

景启想了想,说道“聊你的新妇吧!”

南箕忽的就没了声,整条山道上只有他的脚步声和两人衣袍翻飞的声音,景启又道“一个小丫头也没什么可聊的,对了!听说你整顿了尧光族,战绩如何?”

“还成。”南箕说“就是有几个老头子不认输,牙口也紧,又不能伤着,着实有些难办。”

景启“只管把人交给我,无论你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什么,我都能帮你问出来。”

“严刑拷打没有用,都是半身入土的岁数,不等你鞭子扬起来,那边就躺了一大片,比敲竹杆的还狠。”

南箕叹道“威逼利诱也无用,他们都是无儿无女,没有牵挂的,呆在身边的都是旁支送来的养子,就是一刀杀了他们也不会心疼。尧光的水一直都深,他们若是拿真心待我,我反而不信,就这样他很我,我恨他的挺好,最起码感情真诚。”

“最怕的就是这种没有牵挂的人。”景启将落在他发中的树叶取下,问道“你们想问的到底是什么?怎么就叫他们这么嘴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行恶呢!”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南箕道“天陵宫的蟠螭门你还记得吗?那扇门有问题。”

“什么问题?”景启被山风眯了眼,下巴懒洋洋的抵在他肩膀上,他随口道“那门被你给玩坏了?”

南箕沉声而笑,颠了颠背上的人“有你在我还真没空玩它。”

景启饿虎扑食似的,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说正经的!”

“南巷子的黑狐狸还记得吗?”听到景启嗯了一声,他道“黑狐狸之前找过我,拿了个玉韘自称是五皇信物,还说他的母亲是五皇后人,现如今门派受难,急需用钱买粮买兵,我半信半疑就陪着他一同去了天陵宫。”

景启歪头看他“结果门锁打不开?”

“结果门锁被某个没脑子的盗墓贼给堵死了。”

景启张嘴就要骂那人缺根筋,谁料南箕又来了一句“还是用铁丝堵的。”

“铁丝.........”

景启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趴在南箕后背装睡不吭声,南箕故意颠他两下,愣是没个回声。

南箕“庆幸的是当时师父也在。”

缺根筋的王爷忽的便醒了,探着脑袋问“师父有别的钥匙?”

“不!”南箕道“我师父对门锁甚有研究,年轻时凭着这门手艺劫富济贫,广济天下。”

景启哦了一声道“原来你师父还做过贼啊?”

南箕抬脚往悬崖边上走,作势要将他丢下崖去,吓得景启忙将人环紧了,双腿死死的箍在他腰上“错了错了!我错了!好哥哥饶了我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南箕将人在悬崖口颠了颠,威胁道“你敢说你父亲做贼?”

景启将他乱了的发掠到耳后,讨好似的说道“是是是!您说的是,是我错了,咱爹真厉害,他是不是把铁丝给取出来了?”

南箕背着人上了台阶,两人已经快到山顶处,南箕索性慢了速度,背着人在林间慢悠悠的走着“取出来了,玉韘也与门上暗槽对的上,可蟠螭门就是纹丝不动,师父查了半晌也没查出不对来,后来师父在蟠螭门山留了心,他前后弄来了其他两位后人的信物,一一放入蟠螭门的暗槽上,那门依旧没有反应。”

景启越听脸色越是不好,他拍了拍南箕的肩膀,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南箕将人放下,两人并肩前行,山风卷起两人的衣袖,缠绵的难舍难分。

景启说“信物不假?”

“师父是个做事稳当的,他拿回来的东西,肯定是真的。”

既然信物不假,那便是那道门有问题。

一只山雀飞上枝头,冲两人叽叽喳喳的叫的响亮,山风拂过它的翠羽,露出了吃的圆滚的肚子,景启抬眸看它,它也不怕,瞪着黑豆似的眼睛与景启对视,景启觉得有趣,故意做出凶狠的眼神来吓它,谁料那胖鸟竟然毫无惧意,甚至歪了脑袋回瞪他。

“你们怀疑什么?”

南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抬眸就将那雀吓得头也不回的飞走了,景启看他,南箕自儿也尴尬的咳了一声“我又没怎么滴.......”

“你杀气太重!”景启道“当心夜里遭厉鬼,将你的精元吸了去!”

“若那鬼是你,吸干了也不妨事。”

眼见景启要翻脸,南箕忙说起了正事“我怀疑门上机关有问题,而师父怀疑天陵宫和尧光族有问题,其实他还怀疑了别的东西,只不过暂时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若信物为真,机关也没有问题,蟠螭门却打不开,那便是门上被人做了手脚,或者”山中过寒,景启拢着衣襟咳了几声“或者传闻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