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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滇穹一声令下,攻城锤被他们反推了过去,硬生生的将敌军的进攻队形给撕开了一个口子,滇穹紧跟在攻城槌旁边,指挥着晟军将调转攻城槌,朝那抛石机狠狠撞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抛石机被撞断了炮架。

“撞得好!”守在女墙上的马铸秋高呼出声,助威似的给爬上来的敌军捅了个透心凉,他甩掉刀上的血珠,对一旁的人道“少东家你靠后点,刀剑无眼别误伤了你。”

马铸秋砍断了几支射来的箭,玩笑似的叹道“更何况你家大朗有过交代,别说您掉根头发丝,就是被这血腌臜了衣角,我怕是都得挨上一顿好打。”

“马副将无须担心,有我在,大朗是不会为难您的。”

柳长青唇畔噙笑,眸中却一片冷静,他抬起手对准黑漆漆的夜幕扳动了扳机,袖箭与黑暗中一支箭撞在了一起,那箭上绑了火药,被袖箭撞下城楼,在城门口轰然爆炸。

马铸秋吹了声口哨,对柳长青竖起拇指“少东家好身手!”

柳长青随手捡了把刀,一刀就给爬上女墙的敌军脑袋开了瓢,他擦去溅在脸上的血,看着城楼下挥刀杀敌,遛马似的指挥人推着攻城槌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的人,他说“大朗也对我交代过,要我守好城门。”

风雪这会子下的又急又猛,恨不得将人埋在积雪里,鲜血污浊了干净的积雪,人们更是将那抹从天儿落的白净无情的踩踏在脚下,将其碾个粉碎,雁翅刀在风雪中划落,利落的将扑过来的番敌割了喉,马蹄的奔跑声掩盖在炮轰声中,柳长青隔着浓烟看到滇穹突然勒住了马,回过眸冲他说了句什么。

马铸秋也看到了,但,炮声震耳欲聋,厮杀呐喊声四下皆是,他并不知道滇穹说了什么。

“军师来了!”柳长青扳动扳机,袖箭将爬上来的敌军射了下去。

马铸秋一愣,只听柳长青说“大朗看见了军师,还看到了他身后的援兵。”

“援兵?军师除了番族还有其他的援兵吗?”

柳长青一刀将敌军砍下梯子,冷然道“夏国的援兵。”

马铸秋一拳揣在女墙上,举着刀冲那遥遥而来的夏国旌旗咬牙切齿的骂道“苏韫玉你个小人!”

怪不得他不应昭,原是投靠了番族,赶着来分一杯羹!

大石呼啸着砸了过来,马铸秋护着柳长青往后退,女墙被大石砸出了一个豁口,巨大的撞击力震得城楼不住的往下掉砖块,马铸秋被迸溅出来的砖块砸了头,鲜血流了半张脸,他被刚才的巨响震得耳根发麻,这会子又被鲜血糊了眼,又聋又瞎,顿时看不清扑过来的是敌军还是战友。

“马副将!”

柳长青被敌军围着,一时突围不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几把宽刀往马铸秋身上捅去。

北风呼啸着越过破损的城楼,迸溅出来的鲜血染了刚落下的白雪,铁王棍迎风横扫,将冲过来的一队人格挡了回去。

马铸秋从墙头上抓了把雪,就着雪将脸上的血擦了个干净“将军!”

“开城门!”铁王棍挑起一块碎砖朝敌军砸了过去,碎砖咚的一下将盔甲砸凹下去,将人砸的口吐鲜血,趁他弯腰吐血之际铁王棍猛地砸落在他后脑勺,人扑通一声落地,彻底不动了。

景启持棍迎击,将人一棍子打落女墙“我要出城迎战。”

“军师另带了援军,此刻出城有些不妥。”

马铸秋抓了把雪抹头上止血,躲过攻击的同时反手给敌人胸口一刀“不如将副将叫回来,咱们先死守,待时机成熟再出城。”

“我不是跟阿箕打。”

景启一棍挑的两人跌下墙去,他头也不回的说“我是去跟他谈和的,”

马铸秋喜上眉梢,险些感动的哭出声来“您终于想开了!”

铁王棍格挡住长矛,景启借力一跃而起,将人踹翻在地,敌人跌在乱石堆上,被山丹一锤子砸中了胸口。

景启回眸,马铸秋一个激灵,反手砍了空气一刀“您..您快去找军师吧!晚了城该破了。”

“阿箕是阿箕,番族是番族,他们既然来了,便一个都不能放他们走!”

“明白!”马铸秋顿时来了精神,一脚挑起木桩,顺着云梯就往下砸,将爬到半腰的番族兵砸下了梯子,他拎着火油顺着云梯往下倒,边倒边说“将军您且去稳住军师,这些个小喽喽就赏给爷几个玩吧!”

城门再次打开,枣红马从中冲出,它又快又猛,躲过火光缭绕的轰炸声,踩过扑来的敌军,踏着鲜血在人群中奔跑,宽刀砍来,不等近身便被铁王棍反砸了回去,它逆着风雪,在炮灰和厮杀声中扬蹄奔跑,目光逡巡四周,在混乱中寻找着什么。

“族长果真厉害,不过一年的时间,就打上了皇都城。”

苏韫玉拍掉肩上的落雪,与南箕并肩站着,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战场上似罩了几层珠帘,遮掩的让人看不清,只听的那厮杀炮响声震天,血腥味浓的呛人。

苏韫玉用余光瞄向南箕,含着笑问“此战过后,族长有何打算?”

南箕冷然道“太子以为本相心怀天下,打算问鼎八方?”

苏韫玉笑道“相爷是爱清净的,但如今铁掌将军都要败在相爷手里了,日后天下大局的变动,怕是也少不得相爷参谋,更何况,这一战您可是头功,说句实话,就是您坐上了名堂,咱们也是服的。”

“服?”南箕忽的笑了,半眯的狭眸中透着些让人看不懂的冷“太子这一声服可真心?”

“本宫最爱能人强者,对相爷所言自是真心。”

“好!”

南箕道“既如此,那便请太子亲率兵马,去这乱局中搅上一搅,不求即刻破开城门,只要晟朝和番族看清太子的真心便好。”

苏韫玉笑意不改,浅声应了下来,转身之时脸色倏然一沉,撑在剑柄上的手紧攥的变了形。

真是条心思歹毒的毒蛇!

只要他一出手,夏国就算是与番族连了盟,且不说晟朝有没有可能动身再起,就算是沦为流民,那史册上也是要骂上夏国一笔。

“殿下!”

苏韫玉被亲兵一声惊呼拉回了神思,一抬眸就见漫天风雪中冲出一道黑影,他翻身趴伏在马背上,与那黑影险险躲过,枣红马趁机扬起后踢,狠狠的踢翻了他的战马,苏韫玉滚落在地,几把宽刀劈砍在他身侧,他惊得一身冷汗,在亲兵的拥护下才捡回一条命。

铁王棍横扫过来,亲兵被砸落马下,棍上的鲜血溅甩了他一脸,带着温热的粘稠滚落他脖间,激的他后背发毛,恶心的直想吐。

他无惧杀人,战场也经历过不知多少回,但每次都是指挥作战,头一次离血腥这么近,也是头一次让自己沾染上一身腌臜。

“嗯?”

血迹斑斑的铁王棍挑起苏韫玉的下巴,景启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的男人,眸中透出的光是野兽狩猎时的贪婪,他冲人吹了个口哨,扯出一个阴鸷的笑。

“稀客呀!我的太子殿下。”

雪落在铁王棍上,被上面的血珠染得鲜红,鲜血混着雪水顺着铁王棍流淌,全都灌进了苏韫玉的衣领里,散发着腥气的冰凉逐渐浸湿了胸口,苏韫玉手脚冰凉,吓得连呼吸都给止住了。

此时此刻他那空白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石楠翻身下马,几步来到了南箕身边“族长,将军来了。”

“嗯!”南箕摸着怀里的小鹰,漫不经心中透着一丝上扬“我刚送了只狐狸下去,你不要插手,让他们好好玩玩。”

石楠隔着风雪看到了夏国的冤种太子,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哪儿是将军的对手,就是逗着玩也不够资格。”

“可他以为他够资格。”

南箕想起初见苏韫玉时的场景,抚摸小鹰的手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道,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指间拽下来的鹰毛,南箕将鹰毛插在了小鹰脑袋上,冷冰冰的说“除了他皇家的血脉,其他的都不值得一提,本不想为难的,但他毕竟是将军惹下的风流债,如今也该到了两清的时候了。”

石楠从风流债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杀气,不露声色的后退了两步,他问“可人若是死了,夏国不就没了牵制吗?”

南箕不语,石楠看着他的脸色又道“虽说这太子与将军相识已久,但属下瞧着将军似乎并不待见他,有他没他的也没什么影响,只不过若人要是死了,夏国那边可就失了控了。”

南箕将小鹰的毛捋的凌乱,抚摸的力道也大的出奇,小鹰一脸惊恐的看着他,想逃又不敢逃。

石楠又说“听说将军这次出城是想与您谈和来着。”

南箕眸中一亮,紧盯着石楠“当真?”

石楠“....咱们安插在将军身边的探子亲耳听到的,应当不会....”

眼见南箕脸色变了,石楠话到嘴边倏地一转“肯定不会有错!”

南箕翻身上马,马蹄刚向前冲一步就被缰绳给拉了回来,石楠看着转过身来的人,心里一悬,忐忑不安的问“怎么了族长?”

族长骑马过来,慢悠悠道“再等会。”

石楠一脸懵的看他“等什么?”

族长干咳一声,脸色冷静的有些不自然“等夏国的援兵消磨了一些再去,夏国太子两面三刀,立场不定,得吃些教训才行。”

石楠“........”

不是您围剿了夏国,断了粮草,逼他不得不出兵的吗?

南箕“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石楠说“族长英明,属下佩服。”

夏国太子命苦,出不出兵都逃不了一顿好打!

苏韫玉胸口疼的快要炸开来,他撑着宽刀勉强站着,一张嘴吐出一口血来,铁王棍毫不留情的砸了过来,他的亲兵为他挡了杀招,但同时也丧了命,景启甩掉棍上的尸体,不耐烦的看向他。

“躲够了吗?我的太子殿下。”

铁王棍指向苏韫玉,景启步步紧逼,眸中的狠戾刺的人心里发毛“我并不讨厌狩猎狡猾的狐狸,可今天我还有大事要办,怕是不能陪你玩下去了。”

苏韫玉跌在雪窝中,满眼惊恐的看着他,他清楚地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求生的欲望也是从未有过的强烈。

“慕寒,我是假意投靠尧光族,实际上是来援助你的!”

苏韫玉指着周围的混乱说“你看!番族的兵虽然被你的三大营消耗的差不多了,但他们有粮草,有源源不断的援兵,任凭你的皇都城是铜墙铁壁,终有一天会被他们攻破,我带来的人正好可以帮你解决困境,他们能将番敌赶出三关,也可以做屏障阻拦番族援兵,只要有我在,慕寒,你便是护国将军,是大晟超的救星。”

景启甩去棍上的血珠,目光冷的没有一丝波澜“铁王棍是你赠与我的,用它来送你,也算是一件体面的事。”

“慕寒!我们相识半生,你是了解我的,我还有用,有大用!”

苏韫玉沾了一身的雪,又被鲜血污浊了盔甲,他瘫在雪窝中挣扎求生,那模样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苏韫玉指着自己说“我可以帮你抵御番族,也可以帮你牵制夏国,还可以帮你控制江湖势力,我,我还有私库,有粮库,只要是你需要的,我都有!”

见到景启脚下一滞,苏韫玉以为他动摇了杀自己的想法,看到希望的同时求生的欲望变得更加强烈“这些都是夏国的兵,是父皇派来的,我还有自己的私兵,人不多,但却能以一敌十,只要你需要,他们便能为你冲锋陷阵,开疆破土,我,我愿意为你所用,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开心。”

炮轰声震天,但两人还是听到了声音,那笑声很轻,似空中飘下的落雪,但也很冷,冷的像出鞘的剑。

苏韫玉求生的欲望瞬间破灭,甚是还看到了更加凄惨的绝望。

“太子殿下不是为了我才出战的吗?”南箕骑马过来,从容的像是在野外踏青,他噙着笑看着两人,目光冷的让人毛骨悚然“怎么一扭头,却背着我勾搭上了别的男人。”

南箕笑眯着眼说“您还真是多情啊!殿下!”

这一声殿下不晓得是对苏韫玉还是景启,总之两人都冒了冷汗,景启甚至险些软了手,将棍子滑了出去。

“怎么都不说话了?”南箕恍然大悟道“是本相来的不是时候,坏了你们的好事,本相识趣,这就走。”

“阿箕!”

景启伸手拉人,但一看到自己满手的血,拉向南箕的手顿时一转,抓住了黑马油量的鬓毛。

黑马喷了个响鼻,显然是被扯痛了,要不是顾着背上有人,这会子早该抬脚踹人了。

南箕睨看着他,冷漠道“王爷有事?”

“你误会了,我”

“误会?”南箕冷然道“误会什么?若是误会,他怎么可能会活到现在,他是番族的援兵,是你的仇敌,你能容忍他活到现在,就说明,他在你心里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太子殿下有钱有势又有人,不怪王爷这么疼爱他。”

“没来得及!”景启急了,几乎是吼出了声“我是没来得及杀他,不是想对他怎么着!”

南箕冷漠的转过眸去,一脸的不信,景启急了,拎着铁王棍转身向苏韫玉走去“阿箕你等着,我现在就杀了他!”

苏韫玉已经看不到希望了,他甚至觉得被景启一棍子打死是眼下最好的结果,若是落到了南箕手里,他怕才是真正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双峰挝卷过铁王棍,不过是轻轻一拽便将上面的杀气给抹消没了。

“饶他一命也不是不可以。”南箕下了马,缓步走到两人面前“但话得说明白。”

“他饶你性命不是为了要你抵御番族,因为他还没必要去舍近求远,当然,与夏国也无关。”

南箕居高临下的看着人,冷漠的说“在我眼里,灭夏国和屠村并没什么区别。至于江湖势力,不好意思,现如今还是我尧光族当家,至于私库粮库”

南箕冷冷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嘲讽“要同本相比一比吗?你的私兵就算了,都是些不上台面的疵品,至于你”

景启心中一悬,只觉不好,果不其然南箕目光一扫,冷冷的落在他身上“你想好要怎么用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太子了吗?”

“.........”景启竖起了手指“我不用,我发誓!”

“可惜了。”南箕看向苏韫玉,眸中甚是怜悯“你运气不好,遇到一位冷血冷肺的男人。”

没等景启松口气,南箕话音一转又落到了他身上“王爷出城既不是为了与太子殿下叙旧,那是为了什么?”

景启嘴角翕动,半晌吐出一句“你能先跟我回去吗?回去我再说。”

南箕转身便走“不好意思,本相洁身自好,不能随随便便就跟男人走,再者王爷文武过人,万一对本相有了歹意,那我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阿箕!”景启一把拉住了人,话说不出口,但就是拗着性子不放人走。

“王爷,咱们可还打着仗呢!当着人家的面拉拉扯扯的,有损本相清誉。”南箕拽过袖子,神情冷然道“而且你弄脏我了。”

“脏就脏了!”景启豁出去似的,攥着南箕的手腕往回拉,南箕被他拉的一趔趄,险些被积雪滑了脚,他对上南箕的目光,说“阿箕,你能不能回来。”

景启说“三大营的军师还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