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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散去后滇穹也没了兜圈子的心思,直接了当的问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山丹一怔,转过眸时满眼都是疑惑,滇穹毫不客气道“别装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有那么明显吗?”山丹叹了口气,沮丧道“我还以为自己装的甚好,没谁看出来呢!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从你眼珠子乱瞅的时候。”

末了又添了一句“寒江也看出来了,你到底在找什么人?或者又出什么事了?”

帐内只有他们三人,山丹也没了顾虑,索性直言说道“仓海巡夜,发现有内奸出营,他一路跟随,与营外被人打伤,今天早上刚醒过来。”

柳长青问“他看清内奸是谁了?”

“没有,只是记得大概身形,所以这才把所有信得过的,可疑的都找了来,让他好好看看,瞧瞧谁更眼熟些。”

山丹说“只可惜,方才走时他悄悄同我说了,帐内没有疑似内奸的人”

内奸不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到是谁。

柳长青将膝头的汤婆子拢入怀中,暖着手侧眸看向滇穹“仓海受袭,叶大夫失踪,夏国出兵,时间这么短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看着事事利于番族,但却不像番族该有的手段,而且我总觉得这只是局中一小步,藏在后面的怕是还未显形。”

滇穹也有此感,他来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事情,走马观灯似的混乱之中,突然敏锐的找到了最关键的一条线索。

“夏国太子失势了!”

山丹虽然惊讶,但却没滇穹这么激动,甚至不明白滇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滇穹看着他,像是要告诉他什么似的,狠咬着牙将话又说了一遍,一字一顿,咬的清楚“苏韫玉,失,势,了!”

山丹茫然着双眼,还是不懂。

柳长青被汤婆子暖的指尖泛红,像是泡在春水中,就连指甲也透着赏心悦目的润色,这些天在三大营除了翻账本什么也没干,打算盘磨出的薄茧已经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长指绕过流苏小坠,柳长青对山丹说“苏韫玉掌权多年,若不是顾着造反的名声不好听,这会子早就登基了。”

能让苏韫玉失势的绝对不是他老子,也不可能是那个蒍国女子,更不可能是素来无能的蒍国,是所有人联合一起才能逼的他不得不放权,不得不援助蒍国。

有能力办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

山丹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南征将军!”

要不是南征将军出手,蒍国就是等个十年八年也等不来夏国的援兵。

山丹道“好在金国能帮着拦一拦,左翼有大月,蒍国暂时翻不起什么花来,只是右翼一对三,战事着实危险,我已经调了武铓和马铸秋率军相助,想着能不能把天七替下来,让他去左翼镇守。”

滇穹问“他们什么时候出兵?”

“一会便走。”

滇穹沉默片刻,他侧眸看向柳长青,虽只有一瞬,但柳长青却看的清楚,当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滇穹一开口,果然说了那句话“我去左翼,留天七在右翼,竖沙和林朝光不好打,他不在怕是会出事。”

山丹紧了眉,目光落在他还绑着纱布的腿上,滇穹抢先说道“已经能骑马了,蒍国虽然不足为惧,但终究是个祸患,我想速战速决,然后调转兵力去右翼作战,三大营兵马有限,一方死战总好过两面受袭。”

就连柳长青也点头赞同,说“只要撑过这几日,咱们的援兵也该到了,届时就是毒尾沟倾巢而出,也能与之一战。”

柳长青一早便说过有援兵来助三大营一战,但始终没说那援兵到底是谁。

山丹好奇,滇穹更好奇,好奇之中还有些担心,他怕柳长青为了给他找援兵被人给坑了。

但这显然是多虑了。

柳长青奸猾的跟狐狸成了精似的,眼珠一转便是旁人一辈子都想不明白的阴谋,他若是哪天被人算计了,一准是心甘情愿被人算计的。

柳长青叹了一声,看似无意的说道“右翼打的艰难,林朝光是匹疯狗,就是降了也不敢用,谁知道他会不会扭头反咬一口,竖沙不死不休,是钢针都拍不进去的铁板。羌若倒是不错,若是能为咱们所用,倒也是一杆冲锋破阵的好枪。”

滇穹觑向山丹,只瞧那位主正垂眸吃茶,淡定的没一点破绽。

毒尾沟到底是厉害,将这火炮仗硬生生的给吹灯拔蜡,成了个哑炮。

“羌若主将称病不出,已推了竖沙两次召令,惹得竖沙可汗心中不满,听说这事已经传到了毒尾沟。”

柳长青拢着汤婆子,得了暖便生了惬意,歪在椅子上半眯着眼,舒坦的像是醉在了四月江南里,就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慵懒。

他呢喃似的说道“竖沙性急,南征心狠,岂能容下那无用之人。”

山丹瞧着那模样,心道:怪不到能将滇穹抓的死死的,这等妙人,这样的颜色,是个人怕是都得被他给勾了去。

山丹看着人,忽的想起了十几年前第一次见柳长青的场景,那时柳长青尚且稚嫩,是少年玉郎,一声哥哥唤的他都快要飘起来了,现如今到成了这等祸害,也不知道是商道崎岖,将人磨变了形,还是从一开始,他就是个藏尾巴的狐狸。

滇家郎无意一扭头,只见好兄弟正盯着自己的媳妇看,那眼神甚是迷离恍惚,当下翻了醋坛子,刻意咳嗽出声,佯装清嗓子。

山丹回了神,但没明白他的意思,倒是柳长青,笑的更像偷了鸡的狐狸。

“番族之中只有羌齐没有战意,这事不但咱们清楚,毒尾沟和竖沙也清楚着呢!若他再不应召,怕是会惹怒竖沙和南征,到时候恐有性命之忧。”

柳长青说“所以我想将羌若拉过来,成右翼的枪。”

“绝无可能。”山丹说“他的母亲在羌若,被他兄弟姐妹捏在手心里,那是他脖子上架的刀,谁能帮的了他。”

柳长青不语,侧眸看向扑落在帐子上的雪影,他目光冰冷平静,似封了长河的厚冰,冷的没有没有一丝生机。

一个念头倏地跳上山丹心头,他一激灵,脱口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三大营需要兵。”

柳长青的声音很轻,像掠过冰面的风,但意外的是字字清楚,听的人脊背发凉,只觉砭骨。

柳长青说“从某方面来说,我也算是帮了他,生而为人,谁愿意一生披枷带锁?只不过,自由我给了,选择还是在他,是继续攻晟还是弃暗投明,一切都随他。”

山丹双目赤红的瞪向柳长青,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滇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目光紧落在山丹身上,只要他一有动作,自己便扑过去按住他。

“你杀了他的母亲。”

山丹声音发涩,沉如铁石,他艰难的开口,话几乎是咬出来的“你竟然杀了他的母亲。”

羌齐有父如无父,兄弟姐妹也同没有一样,他的父亲从未正眼看过他,只当他是自己放出去狩猎的狗,他的兄弟姐妹也多是戏弄,从未有谁将他当做一个人看。只有他的母亲护着他,疼着他,哪怕自己过的艰难,也要想法子让他吃饱穿暖。

他只有一位母亲,那个娘是他唯一拥有过的温暖。

柳长青看着人,不反驳也不解释,只管这么淡淡然的看着。

他的冷漠瞬间激怒了山丹,只见他一跃而起,拳头紧攥着向人砸了过去,柳长青淡然闲坐,赏景似的看着人,没有一点躲闪的意思。

拳头即将砸落之时,山丹被人扑倒,两人跌落在小几上,好好一方小几,瞬间成了碎屑,砚台飞滚了出去,朱砂溅了两人一身,好在账本早早被柳长青拿了放在身侧,不至于在混乱中成了碎片。

山丹愤怒挣扎,滇穹手脚并用的困着他,两人都没有用武功,全凭着本能,市井混混一样,纠缠扭打起来,一时间帐内扬沙飞尘,厮打怒喝声不断,那动静险些将帐子掀了去。

山丹被人掐按着后颈,半张脸埋在沙子里喘着粗气。滇穹的头发被山丹抓在手里,整个头皮被狠揪着往下拽,拽的面目狰狞,脸上涨红。

“你怎么就下得去手!”山丹半张脸陷入沙子里,说话时吃了一嘴沙子“你知不知道没了母亲,一个孩子会做出什么事情!那是他半生的牵挂,说没就没了,他会崩溃的!他会死的!”

山丹怒吼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你没娘吗!你不知道”

滇穹死命的把他的脑袋往沙子里按,让他吃了一嘴的沙子,他也被山丹扯住了头皮,疼的发麻还不忘去看柳长青。

那人依旧坐姿慵懒,身子被炉火微光拢着。

不知是累了还是被山丹那一句没娘戳中了旧伤,他半垂的眸中黯然着,像是散开来的墨,恍惚的没有焦距。

“那你又知不知道,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究竟会做到哪种地步,寒江。”

柳长青轻声道“放开他。”

滇穹松了手,山丹也泄了力,他撑着爬起来,瘫坐在地,汗水混着沙子糊了半张脸,滇穹也没讨着便宜,蓬头垢面似疯子,激战之后只觉后脑勺疼的厉害,伸手一摸,后面竟然秃了一块。

乌黑的发纠缠在山丹指间,浓密的一团令滇穹青筋直跳。

山丹拿袖子擦脸上的沙子,边擦边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羌齐的母亲是中原女子,听说还曾是铁衣王的兵,是三大营里拔尖的女将。”

柳长青捡起砚台,朱砂混着沙子在砚台上凝成一团,看着像团血,他拿帕子细细擦了,便擦边说“因为母亲的原因,他才没有番族人该有的特征,看着同咱们差不多。我不知道铁衣王的兵为什么会远嫁羌齐,他们的事迹离咱们相隔太远,查起来着实困难,只是听说他母亲后来失了宠,孩子虽然留在母亲身边养着,但他们娘俩过的并不好。”

他并没有明说她们母子到底过的怎么不好,但一句不好也足够了。

羌齐初来三大营时瘦瘪的像是荒漠里死了几十年的老树,面黄肌瘦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隐私之处还有淤青针眼,伤痕累落成片,这假一时做不了,只能一朝一夕慢慢来,在营中头两年他只知道低头切菜,闷声烧锅,被兵油子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跟个哑巴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抵触外界,胆怯旁人,不是装的,也不是刻意便能伪装成的,是成年累月里受尽欺负留下的病根,若没有三大营,没有将军,没有山丹,这病怕是要折磨羌齐一辈子。

“羌若兵弱,即便在番族也是小国,他一方受中原威胁,一方受番族强国欺负,想要翻身,很难,可若与三大营一战成名,便可在番族站稳了脚跟,即便面对中原也能挺直腰杆,日后再联个姻,便能扩张国土,跻身强国。”

柳长青“听说羌齐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被送来边界后竟然偷跑了回去,他父亲以军法罚他,没成想他的兄弟姐妹竟然暗中下手,让人打断了他的脚踝。”

滇穹和山丹几乎同时颤了眸。

羌齐的脚不是战马踩断的!

“他的母亲也因此受了罚。”

掌心蹭过眉头,泛红的长指撑在脸暇一侧,柳长青闷声道“听人说,后来是他主动要来做奸细的,为了这份差事,拖着伤跪在宫阶上一天一夜,最后才得了恩典。”

这份是什么好差事,还值得跪求?说白了,不就是为了救他的母亲。

“他母亲只晓得儿子不在身边,并不知道儿子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那群人也都瞒着,只说她儿子成了将军,在边界镇守,不得空回来看她。”

柳长青说“虽没亲眼所见,但听那人口中描述,没有半点英勇女将的感觉,只觉说的不过是个疯了的老妪,她见谁都当是自儿儿子,将儿子拉回屋,拿藏下的点心给儿子吃,有小太监戏弄她,哄她说儿子想吃现做的炸卷,她便去御膳房偷,好在被人认出身份来,虽然没挨人打,但却被热油烫伤,留下了疤痕。”

柳长青伸指在侧脸虚划了一下,看的两人同时打了冷颤。

他所划的几乎是大半张脸。

柳色新说“虽然没有可靠的消息,但我可以确定,羌齐自毒尾沟回国,肯定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若是见了,羌若的兵怕是一来就会倒戈晟朝,绝不会听从竖沙,跟着番族围攻三大营。

他当年为了母亲不受处罚,不惜长跪宫阶,孤身来到边界,如今母亲伤成了这样,他若是不起一点造反的心,便不是他羌齐。

“她一身伤病,疯癫多年,早已不能算是活着了,即便这样还能成为国君手中的剑,随时能够斩杀她唯一的儿子,她的儿子也因她处处制肘,活在血亲的刀尖上,尽管小心谨慎,也一个血统不纯且又难控制的人,国君岂能轻易放过他。”

柳长青顿了顿,抬眸看向山丹,问他“她的活下去,当真只是活下去吗?”

山丹被问得语塞,脊上阵阵发寒。

柳长青又问“如果有的选,你以为她会怎么选,浑噩余生,替自己的仇人杀害自己的孩子,还是一死了之,亲手砍断儿子背后的威胁。”

山丹脸色难看,但柳长青并没打算放过他,而是继续追问“怎么选?如果是你的母亲,她面对这种事情,你觉得她会怎么选?”

有的选吗?

母亲保护孩子是本能,本能有选择吗?

答案是没有。

山丹脸上的沙子没擦干净,脏的狼狈,同他此刻的人一样,他败在柳长青的锋言利词中,被柳长青的如实相告打的溃散,这一仗没有胜者,所有人都走了一条回不了头的窄巷。

山丹懂了柳长青的选择,柳长青也明白了山丹的愤怒。

这份懂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就连滇穹也无法渗透。

“所以。”山丹支起一条腿,目光垂在脚边的沙子“她是怎么死的?”

柳长青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懂了他的一语双关“我的人找到了她,将羌齐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山丹这一句说的巧妙,瞬间帮他摘干净了罪,羌齐母亲之死与他柳长青无关了。

“她素来疯癫,但却在那一刻平静非常,她对窗枯坐了一晚,再出门时洗漱打扮的干净,着旧时铁衣,梳了利落鬓,宛如昔日女将,不卑不亢的跪在宫门口求见了国君。”

山丹“国君杀了她?”

柳长青顿了顿,说“她刺杀国君,被国君反杀,虽然国君还活着,但她毕竟是女将,手里功夫了得,若不是常年遭受虐待最后力歇,国君怕是会当场驾崩。听说她的尸体被扔去了荒野,我的人趁夜偷出,与城外焚尸,骨函在来的路上。”

柳长青说“听说羌若的相爷和禁军将军已经连夜进宫了,四大城门也关的结实,现如今城内只进不出。”

山丹冷笑道“当真是大快人心!”

相爷和将军都入了宫,可见那老皇帝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