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剩下几秒钟。
陈庆回想此前漫长的战斗，他的确曾经因为无法分清虚幻与现实，而陷入迷茫。
云雾镜，这个前所未有的狡猾妖魔一直不断地误导他，企图让他陷入疯狂。
可是如今，他再也不会为了分辨真假而畏缩不前。
“你说这些话，有用吗？”
陈庆此刻却异常平静地望着自己这个老对手。
他仿佛已经没有了此前的愤怒，望着云雾镜此刻的模样，他甚至觉得这个妖魔有点可怜。
到头来，云雾镜自己也已经分不清虚幻和现实，觉得我陈庆依然是被玩弄于鼓掌的操线傀儡，觉得自己依然是凌驾于镜中世界的主宰。
从她域名暴露的一刻，她的命运就已经沦为了红幕君王的掌上玩物。
“你病了，云雾镜，你病得很重，病得不轻。”
陈庆回忆起黑衣教长曾经说过的话，如今他将这句话原样奉还给云雾镜。
妖魔见到陈庆不为所动，她似乎也感到了诧异。
“难道，你真的不顾这些人的死活？哪怕只是数据，他们也曾经把你当做亲人、朋友。”
“的确。”陈庆没有否认。
他也将镜中世界的一切，当成自己远去的家乡的延续。
“那闻镜呢？她是与我共享思维的可怜少女，你就打算这么杀了她？”
“你此刻低三下四求饶的样子，可不像当初那个‘狂妄自大’，掀起暴动的‘幽灵国度’首领。”
“求饶？不……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还有没有人心。”
云雾镜捧着面具自顾自地笑了。
“你也许，早就已经被红幕同化，变成了没有感情的AI。杀了我，这样的现象只会更加严重。说实话，我还蛮想知道你彻底崩溃是什么样子，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可惜呀。”
她的模样与赛博精神病无异，一边为了生还耍尽阴谋，一边又失心混乱把自己逼入绝境。
疯得彻底，疯得可悲。
也许长期游走于镜中镜外，真正的云雾镜早就死了，只剩下这个疯不疯，癫不癫的妖魔。
“没有搞清楚现状的是你，云雾镜。”
时间只剩下了最后三秒。
陈庆望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魔像“训练师”，他只是如同一位真正的君主，甚至是神仙所该做的那样，去向忤逆红幕意志的妖魔下达死亡宣告：
“在红幕，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已经轮不到你对我发出威胁了，贼人。”
云雾镜的眼中隐隐闪耀着黯淡的光。
“三、二、一，启。”
刹那间，整个世界支离破碎。
偌大的中央控制室如同逐渐腐烂的生物，金属血肉被撕开，腐坏的钢构破碎成红色的数据，燃烧起不灭的火种。
所有的一切都在消失，仿佛无形的巨口将整个世界吞噬殆尽。
只剩下陈庆与云雾镜二人，面对面地站在红黑色的死水之中。
此刻，那疯狂的妖魔却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与闻镜一般完美无瑕的脸庞。
她依然想做最后的挣扎，紧紧抱着陈庆，学着闻镜说话的语气，可怜兮兮地恳求他：
“恩公……带我走好吗？闻镜只想摆脱这一切束缚，想要拥有自己的人生，闻镜不想再被父亲的意志所左右。”
可在陈庆看来，这不过是对那渴望自由的女孩的亵渎。
用一句话来说，就是，这恶趣味的家伙已经彻底没活了。
陈庆轻轻抚摸着妖魔的头发，望着她天真无邪，充满灵动的双眸。
低声呢喃道：
“在这里，我就是神仙，我会拯救所有人，无论是镜中世界，还是赛博世界，所有人都会活着……除了你。”
“闻镜”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惶恐，她事到如今仍在演戏：
“我不明白，恩公，妖魔不是已经被打败了么？”
陈庆猛地掐住“闻镜”的脖子，将她整个身体直接给拎了起来！
“我会让你看到之后的世界，我会给你想要的自由，你将永远活在自己的‘恶趣味’中，云雾镜。”
“恩公，你……”
血色水潭中爬出了无数条长着佛头的蜈蚣，它们吐着腐烂的舌头，密密麻麻的节肢顺着陈庆的手臂，爬向“闻镜”的身体。
妖魔的眼中也是第一次展露出了恐惧和绝望。
“它们会把你带到‘极乐净土’，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们将会超度你的一切罪恶。”
云雾镜终于放弃了伪装，她的无助与哀求变成了狂乱和疯癫。
她哈哈大笑，胡言乱语，甚至放弃了挣扎，而是变态地享受着被蜈蚣蚕食的快感。
“你以为你把我丢进‘回收站’就结束了吗！你好天真啊，你好可爱啊，我真的好喜欢你啊！你等着瞧，我会如同‘1145全家桶’那般归来，删除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啊！”
云雾镜一边撕扯自己的衣服，一边流着口水，想努力抓住陈庆的双腿。
“我是真的好喜欢你啊……你就活在梦中吧，求求你了。我只想让你来折磨我，这些又丑又恶心的怪物，只会让我失去激情。”
她一边哭一边笑，蜈蚣在不停噬咬她，一片一片咬碎她的肉，尔后红幕的数据又会修补她残破的身体，让她无法死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还能整更大的活，真的，我还能整活。”
娱乐至死，疯癫至死，云雾镜不管到怎样的境界都会满嘴骚话、恶趣味。
陈庆却只是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她精致而美丽的脑袋。
“再见了，云雾镜。”
渐渐的，妖魔被完全拖进了血色的深潭。
之后会怎样？
也许她会在无穷无尽的快乐和痛苦中循环往复，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毕竟章鱼，就该回到深海里，回到它的沉没之城去，永远不要回来。
“都结束了。”
陈庆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摆脱了所有的重负，那种迷茫、无助统统随着云雾镜的消失而散去。
他好想躺在血潭中好好睡上一觉。
云雾镜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却也仿佛让自己得到了救赎。
他脸庞的水面泛起了涟漪。
睁开眼睛的时候，陈庆看到了明日汐那张戴着妖狐面具的妩媚面孔。
“你成功了，师弟。”
“嗯……云雾镜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镜中世界最后怎么样了？”明日汐坐在他身旁，轻轻抚摸着陈庆的脸，就如同姐姐慰问自己可怜的弟弟。
陈庆却露出了抱歉的目光。
“我无法真正斩断那里的人和事，虽然只是数据，可他们也如同人类那般活着。”
“所以？”
“我将镜中世界纳入了红幕。他们将在我的脑海中永远存在。”
既然是神仙，就应该庇护疆域里所有的人。
镜中世界里的每个人都不会死，就连闻镜也不会死。
所有人都将在红幕这颗超级AI的运算下永远活着，就像获得了第二条生命。
明日汐听完，却“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个人，好奇怪。”
即便是长期穿越赛博空间的她，也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荒谬的事情。
在自己的脑袋里储存一个世界，让他们继续运行？
这种感觉该叫什么呢……颅内高潮？
她温柔地抚着陈庆的额头，说：
“你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你倒好了，你的脑子里就有一个世界，没准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脑子里也有一个世界。”
陈庆也释然地笑了，“就跟套娃一样。”
“是啊，跟套娃一样，也只有红幕才能办到这种离谱的事情了……说到红幕，你应该已经从云雾镜身上收回来了吧？”
“嗯。当然。”
听到这个回答，明日汐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红幕再一次得到了升级，将变得更加强大。
她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继续研究红幕的秘密了。
“只是。”陈庆有些不理解，“我还是不知道，云雾镜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她是谁？她为何会变成妖魔？她和闻镜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