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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谢宁远看着余净望向妹妹的眼神,“你不对劲。”

余净收回目光,用咳嗽掩饰被看穿的尴尬,“什么不对劲。”

谢宁远笑着道,“没事,许是我想岔了。”

余净没再说话。只是在心中说了一句,或许你没想错。

当年怀安县中那惊鸿一瞥让他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后来他被调到浙江,而那女子远在京城,他想或许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那个惊艳他前半生的人,永远只能放在心上,而后慢慢遗忘。

他会有妻子,可妻子绝对与他所念所思的她无关。

他没想到能再见到她的。

再见她虽狼狈,可身上光彩一丝不减,光是看着她,自己的心跳就一下下加快。

……

郝嘉对谢宁瑶道,“那我先逃,你自己小心点啊。”

谢宁瑶点了点头。

神医跳入水中。

在谢宁瑶挟持住卢因之前,海里海寇与水兵打的正凶,谢宁瑶挟持住卢因后,他们双方就停战了,彼此站在两个阵营,严阵以待。

看见郝嘉跳下来,水兵朝他游过去,将他拖到了岸上。

谢宁瑶见郝嘉安全,心中气猛的一松。

不妙…的是这口气一松,她只觉浑身无力,不能再拖了。

她抱着卢因朝后倒去。

扑通一声,两人溅起巨大的浪花。

谢宁瑶与卢因落入水中。

新一轮的争夺又开始了。

水兵与海寇纷纷上前,想要抢夺二人。

海寇却见他们想抢的卢因朝谢宁瑶极速的游了过去。

谢宁瑶不会水,此刻正在手中扑腾,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的,她想将呛的水全部吐出去,却做不到。

窒息的感觉一股一股的压来,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挣脱海水的束缚。

她知道会有人来救她,但不知道她能不能挺到那一刻。

郝嘉在岸上急的团团转,大喊道,“丫头,坚持住啊,你说说,这么厉害一小丫头,竟然不会游泳,唉。”

谢宁远与余净脚步同时往前跨了一步,面上带着几丝焦急。

一双大手横在她腰间,用力的将她提上了水面,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天空悬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

转头去看救她的人,恍惚间却仿佛看见他的脸被五彩神光笼罩,衬的是如此英俊,如此不凡,她想问他些什么,嘴唇轻颤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对方却好似知道她想什么,回答道,“我怎可抛下你独自上岸?你不会水,若是离了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陆曜将她朝怀里抱了抱,脸颊眷恋的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鼻子有些发酸,“你就知道逞强,日后有什么事,可管要我来扛?”

卢因停在水中,怔愣的望着他们二人。

他想起坠落前,谢宁瑶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你可愿随我走?我会给你另一种人生。”

他想……他想的。

从前在岛上,与世隔绝,他没有看见杀戮,除了对岛上奴隶时常会有悲悯之心,可岛上奴隶也只是生活过的苦些,并无性命之忧。

前几日跟着父亲去抢劫,他恨这个的生活,甚至想过死了便一了百了,死了便对这些苦痛视而不见了。

谢宁瑶转头看见了他,提起全身力气,对陆曜说了一句,“救救……他。”

卢因心慈手软,他不该去做海寇的。

他该有别的归宿。

陆曜转头看向卢因,“跟着我。”

卢因没有动。

谢宁瑶艰难朝他招了招手。

他依旧没有动。游离于两方之外,不知所属。

陆曜对谢宁瑶道,“他不愿随我们走,罢了今后之路,由他自己选择吧。”

陆曜带着谢宁瑶朝岸边游去,望着二人背影,卢因突然发了疯的朝他们游过去。

孙鹏大喝,“因儿,你干什么?回来。”

卢因抬头仰望着孙鹏,大声道,“爹,我不想当海盗,我只想去岸上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孙鹏手中刀一下插入甲板上,木屑横飞,他剧烈喘息,随后拔起手中刀,极速的跑到船边,一下子也跳入海中。

他一剑斩杀一个水兵,朝卢因而去,“儿啊,你回来。”

卢因逃离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孙鹏只觉心中痛极,他养儿几十年,最后落的个儿子想逃离他的地步。

“卢因,你给老子滚回来。”

水兵知道孙鹏在海寇中地位高,纷纷将他围住。

卢因也慌了神,“爹,你莫要管我。你快走。”

孙鹏一剑又砍杀一个水兵,声音粗犷,“老子今天带不回自己的儿子,便是死了又何妨。”

卢因朝孙鹏游去。

两方激战,鲜血染红了海水,尸体漂浮在海面,从远处看只余一个黑影。

陆曜抱着谢宁瑶上了岸,谢宁远连忙来接应,从陆曜手中接过她。

谢宁瑶手扶着谢宁远的胳膊,对他弯唇一笑,“哥,我平安归来了。”

海水将她这一路沾染的风尘洗净,水珠从下巴处缓缓的滴,面颊如雪一般白,眼珠如浓墨一般黑,当真是清丽无双。

谢宁远的火压不住,正要说教她,就见她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陆曜连忙抱住他,“哥,我抱他去后面休息。”

郝嘉也迎了上来,“我去瞧瞧他。”

路过谢宁远时,郝嘉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便是这丫头的哥?等我给丫头看完,便来给我看看耳朵。”

谢宁远的耳朵被当众说起,他有些脸热,但还是谦逊道,“那便先谢过神医了。”

孙鹏将卢因拖到了船上。

而王云则被五花大绑着押跪在卢照面前。

卢照叹了口气,拔刀将他身上的绳索砍断,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了起来,他是想在王云面前建立好自己慈父的形象的,“云儿,如今人质已经逃走,你可以安心待在爹身边了吗?”

王云点了点头。

军营的战鼓突然被擂响。

孙鹏换上手下刚为他拿来的干的大衣,嘲讽道,“营里拢共就这么些人,擂鼓有个屁用,大哥,快下令攻池,老弟可为先锋。”

卢照点了点头,正待下命。船后突然传来变化。

有海寇喷血喊出,,“大当家的,中计了。”

只见数日前他们掠来的百姓手中正拿着夺来的兵器在大船上厮杀。

看那身手,定不是寻常百姓。

倒像是军隶。

因卢照的行船首尾相连,他们出其不意的杀光船上海寇后,便占领了此船,他们用火将相连的锁链烧断,随后开船去撞击其余船只。

因他们作战快捷,海寇即使有能力与之一斗,却因惧怕与慌乱,不知该如何反应。

卢因背转过身,大声道,“不许慌,只这几人耳,我们焉能打不过。”

海寇士气盛了些,与官兵拼杀起来。

与此同时余净已经带着带着营中士兵上阵杀敌。

孙鹏大骂一声,“奶奶的,前后夹击”,他将卢因推入船舱,细心告诫,“好好保护自己,不许出来,等爹打赢这一仗,便来接你。”

从前卢照与李崇简作战都是两方行船在海上作战,可今日因卢照太过相信军营无兵的说法,便一直将大船开到了临岸,正对军营,想要海寇兄弟们上陆地奇袭军营。

如今变故突生,卢照连忙吩咐掌舵的将船驶入海面,却已经晚了。

卢照纵横海面二十余年,脑中正想着应对此事的办法,突然刀尖自他后背穿过,一直透出前胸,他缓慢的转过身子,从涣散的眼神中看见偷袭他的正是他日思夜想的儿子。

王云面上露出狠意,一把将刀拔了出来,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在军营中的王云的三个孩子见到父亲这个模样,纷纷吓的大哭起来。

王云举着刀尖,神情癫狂,他面向李海夫妻俩,大喊道,“你们看,我杀了卢照,我杀了大魔头,我戴罪立功了。”

“我无罪。我不是卢照的儿子。我杀了卢照立了功,日后我的后代不必以我为耻。”

他隔空对妻子一笑。

孙鹏手忙脚乱的来到卢照旁,滚滚热泪而下,“大哥……大哥。”

卢照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是,“莫伤我儿。”

“啊”孙鹏的悲鸣响彻云霄,仇恨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也不准备遵守大哥留下的遗言。

王云根本就不是大哥的儿子,而是该死的官兵使的阴谋诡计。

他一刀捅进王云的心口,一脚将他踹开一米多远。

王云唇角不断涌出鲜血,死亡来临前,从前不曾忽略的一些细节开始浮上脑后。

李崇简啊……

他那错恨多年的人。

他有许多话想说,可却说不出口了。能看见的阳光越来越少。

他想怒吼,李崇简,这临死一刻,你的恩情我也算还清了。

他从始至终都是将生路留给了李崇简,将死路留给了自己。

极致的恨下一直都是极致的敬重啊。

他在李崇简身边十多年都能隐忍下来,到关键时刻又怎会因心急而败?

他恨李崇简,恨不得他去死,却又不忍他死,他在自己所安排的计划中,处处提前一个脚步,就是为了让他有个防备。

他跟随李崇简二十余年,镇守浙江二十余年,对浙江的熟悉远非余净可比。

且他在军营多年,要论信服,李崇简手下的兵也更信服他而已,李崇简刚被抓时,他就有机会,控制住军营。到时即便余净是李崇简走时留下的主事之人,也没人会听命于他。

他想过这样做,但最终什么都未做。

身死魂灭,爱恨也消散。

记忆的最后,他想起少时故意在他身边散播谣传的小人,那人应是李崇简的政敌派来的,而自己这颗棋子,被人下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