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渡生母早逝,幼时开始跟父亲推演卜卦测算吉凶,他的腿也就是小时候废的。
不过他父亲是阁主,没人敢嘲笑他,再不喜欢也就是无视而已。
自从父亲死后,他在阁内日子很不好过,即使父亲为他挡了十多年,“残废”、“瘸子”、“废物”这些词依然传到了他耳中。
阁中叔父放任,其他人痛打落水狗,都想把以往光风霁月的少年踩到阴沟里,仿佛把他往死里踩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样。
看啊,以前那个前呼后拥风光无限的少阁主如今在我脚底下连条狗都不如!
即使按照测算能力没人比得过他。
但没人在意,听风阁的名声?谁在意呢?他闻渡不过一介废人,他行我们为何不行?
就连他身边最后一个护卫也被叔父收买了。
闻渡报不了仇,下意识迁怒轮回溯,可它只是个死物。
他趴在地上,“所以,姑娘能把我扶起来吗?”
几人手忙脚乱捡东西,安装轮椅,但闻渡可能是骂天道骂多了,如今被天道针对,走哪摔哪,连鸟拉屎都特意飞他头上。
反正资金到手了,黎央干脆开了琼玉扇直接带着所有人飞起来,特意加重了防风的阵法,闻渡终于松了一口气。
黎央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蹲你啊。
不过他不敢说。“听说上陵都城外有妖兽作乱,我来除妖。”
这也是世家宗门弟子扬名的好机会。
听了这话几人都对他印象好了点,虽然人废了点,一步三喘的,但是有那个心也是好的。
远远看到都城雏形,闻渡提醒:“都城禁空,我们要在城外下来。”
宫少弦叽叽喳喳还在猜为什么禁空:“估计是怕惊扰了百姓。”
江珩舟看着城外排队收取入城费的士兵:“也许,就是单纯的收钱吧?”
闻渡熟练地自己划拉着轮椅上前交钱:“这几位是我朋友。”
上陵中遍地权贵高官,天潢贵胄,有名有姓的人多了,不一定人人都见过闻渡,但所有人都知道听风阁有个瘸子。
啧啧啧,老阁主死两年了,下一任阁主还没有定下,估计就卡在这个“嫡系后代”身上。
有些脑子的都能看出来,他要是没什么机遇,八成就得死了。
士兵一下子就猜出眼前人的身份,他目光鄙夷,都这样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但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是,闻公子。”
他看着身后几人也心生轻视,哪个有本事的和一个瘸子交朋友?
他警告几人:“今日城内有大喜事,你们莫要冲撞了贵人!”
黎央入城后发现确实很热闹,万人空巷围堵在街上,从主街看两边道路挤挤攘攘围满了人,二楼也坐着许多人。
闻渡解释道:“是科举放榜,状元游街。”
“那也太多人了吧?挤得都站不住脚。”
闻渡听人说起过:“听说这届状元生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二公主一眼就相中人家了,不久后便要大婚。”
状元、公主、一见钟情,还是皇帝赐婚,确实都想来看个稀奇。
闻渡咳了声,“我在这条街上有一茶楼,诸位愿意上去看看吗?”
游行还没有开始,现在上去还来得及。
“行。”
几人从背后悄悄爬上去,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下人把屋内灰尘打扫了一下,端来茶水点心还有鲜花,他们推开窗门开始看热闹。
楼下的人看见上面门突然开了,也没在意,因为状元郎出现了。
长街尽头,神采飞扬的神驹缓缓走来,上面坐着一红衣青年,拱手朝两侧百姓问好,确实气宇轩昂,神采英拔,把后面的榜眼探花衬得毫无存在感。
上陵风气还算开放,一路上掷果盈车,街上的姑娘拿着新鲜的花和香囊往前扔。
端木槿看着身旁的鲜花,眼含期许暗戳戳看黎央,黎央察觉到她的目光,语气有些宠溺:“扔吧。”
端木槿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热闹,摩拳擦掌,宫少弦紧跟其后。
二人拿着花开始扔,端木槿坐在中间,宫少弦在她右边,闻渡推着轮椅在她左边,归屿蹦蹦跳跳烘托氛围。
很秃然,端木槿右边花篮里的花没了,闻渡秉持着来者是客的原则,把花篮递给后面的仆从,让他换一篮。
就这个空档,端木槿抓起左手边的轮椅扶手,因为太过兴奋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把闻渡扔了出去;
宫少弦也是,不小心抓住了狐狸尾巴,揪着他的毛,把狐狸也甩了出去。
春风得意马疾蹄,状元郎打马看花,在路上被两个悍匪袭击了。
一人一狐一轮椅在空中抛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江珩舟看着这条线,下意识规划物体抛出的落点,他狠狠闭眼。
砰地三声,人砸在了人身上,轮椅砸在了地上,小狐狸身形灵巧地翻了个身儿,最后稳稳的落在闻渡头上。
楼下穿来巨大的尖叫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救命啊有人跳楼自杀啦!!”
“刺客!有刺客!金陵卫呢!!”
“别慌,这一定是…啊!!!”
金陵卫从人潮中挤过来,因为人太多,所以他们很早就做好准备,但是此时有些乱,眼看着要发生踩踏事件。
黎央猛地想起来什么,裹挟着灵力的声音穿透长街:“大柱,杀了那边那个乱动的!!”
霎时间全安静了,一群人动都不敢动。
金陵卫趁机挤出人群安抚百姓:“无事,刚刚只是有一个人不小心摔下来了。”
等惊慌失措的百姓回过神再看,发现地上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晕倒着的状元郎。
金陵卫首领派人去请二公主把状元带走,安排手底下的士兵维持秩序,剩下两位还要接着游街。
楼上,江珩舟看着手里的人和狐,还有地上的轮椅,忍不住开口:“闻兄真是,多灾多难啊。”
闻渡闭上眼睛,额角青筋直跳,这么些年了,他就算不受重视、被人看不起,也没遇到过这种人!
好消息:他似乎、也许交到朋友了,朋友尊重他,没把他当残疾人。
坏消息:他们也没把自己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