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万里耳朵不聋,手机里的AI声音清晰传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樊濯清骂自己。
虽然不是亲口说的,但也足够把他气的七窍生烟。
“你个逆子,你再给我说一遍,上个学把你上洋气了,还学会用手机骂人了是不是?”
樊濯清抬眸看着他,眼神坚毅冷冽,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他拿捏的孩子。
这个口口声声叫自己逆子,却从来没有履行过做父亲的责任的人,到底有什么脸整日对自己大呼小叫。
“你看什么?说你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他的变化引起了樊万里的警觉,认为自己做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绝不允许自己最瞧不上的儿子反抗。
隔壁病房的门打开,身着淡青色绣荷旗袍的女人皱眉从里面走出来。
自家老爷子在里面住院,刚躺下就被喧闹声吵醒,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素质,在医院里大声喧哗。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们,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副样子,除了无能狂怒还会做什么?”
还真是冤家聚头,相看两厌。
周荷冷眼看着他,狭长的眸子瞥向旁边的魏瑶,露出浓浓的厌恶。
樊万里仗着有个有钱的爹狂妄惯了,听到有人骂他立马瞪了过去,看到对方时眼神却开始闪躲。
怎么是她?
“我教训自己的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尊长辈、残害妻子、生而不养,算什么父亲,一分钱不出还想当爹,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周荷言语犀利不给他留一点儿面子,若不是在医院,自己定要打死他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樊万里被她说的抬不起头,老脸红一阵白一阵。
“周荷,当年是秦雨秋自己跳楼自杀,警局都已经结案了,你还在这里胡说什么?”
魏瑶看到她眼里同样燃起愤怒的火苗儿,当年她可没少欺辱自己,导致自己如今都在京城贵妇圈儿里抬不起头。
说起这个,周荷温婉的面孔瞬间浮起的怒气,强压着心里滔天的恨意。
“你还敢跟我提雨秋,若不是你上门逼宫,她怎么会想不开轻生,你这个杀人凶手迟早会遭报应的。”
思及此,她气的眼眶通红,他们倒是一家人快活了,可秦家却再也等不到团圆的那天。
提起当年的事情,樊濯清的脸色陡然沉下,眼中浮现出一抹痛苦。
他是那场破败婚姻里的被遗弃者、被残害者,是他所有黑暗人生的开端。
三岁时,樊万里出轨秘书魏瑶,被秦雨秋发现,感情破裂,此后两人进行了长达一年的纠缠。
秦雨秋身心备受折磨,常常在深夜抱着孩子哭泣。
两人要离婚但分割财产的事情没谈拢,樊万里在樊家没有多少实权,舍不得秦家上亿的嫁妆,死拖着不肯离婚。
他们只要一碰面就吵架摔东西,把家里砸的稀巴烂,严重的时候两人会把对方打的鼻青脸肿。
这对于正处于幼年的樊濯清是灭顶之灾,目睹父母狂躁暴怒的样子,面对支离破碎的家庭,他就像是漂泊的浮萍。
秦雨秋不想让樊万里好过,樊万里舍不得亿万家财,没人想过这个刚刚满三岁的孩子该怎么办,把他丢给保姆。
一个人害怕无助的哭泣时,得到的只有保姆的打骂,把他关进小黑屋里不给他饭吃,不哭了安静了才让他出来。
出轨被爆的下半年,第三者魏瑶堂而皇之的上门逼宫,日日都来,让秦雨秋的精神愈发的奔溃。
爱人的背叛、第三者的嚣张和布满荆棘的婚姻,让她整个人都疯魔起来,经常在深夜酗酒。
不被爱的孩子没有安全感,同样也更会察言观色,察觉到妈妈在难过,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安慰她。
“妈妈,你不要喝酒,对身体不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小小的孩子蹲在她旁边,绞尽脑汁想让她开心,想让她好起来,更想得到妈妈的爱。
却不知道自己成了发泄口,秦雨秋一把推开了他,把所有的愤怒和嫉恨全都施加在了他身上。
“滚远点,就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离婚。”
“都是你拖了我的后腿,如果没有你就好了。”
“你别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你就应该感谢我。”
“你别跟我说话,你就跟你爸一样让我感到恶心,你们姓樊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我听到你的声音就想吐,你们全部都去死。”
三岁本应该是个无忧无虑不记事的年纪,小小的樊濯清却把这些话牢牢的记了很久。
不止秦雨秋,樊万里看到他时也是厌恶憎恨的,讨厌他的存在。
其实,这场破败的婚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而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跟孩子没关系。
但他们不能把气撒在外人身上,而撒在他身上没有人会知道,甚至以为他以后长大也不会记得。
他们和大多数父母一样,不称职、喜怒无常觉得孩子亏欠自己,自己的一切灾难都来源于孩子。
却从未反思过自己对孩子做过什么,给过孩子什么,甚至连一句最基本的 “对不起”都没有过。
从那时开始,樊濯清便变的孤独自闭,不愿意和人靠近、不会说话、不会闪躲甚至很迟钝,像个小木头。
四岁时,秦雨秋跳楼自杀了,他没有任何反应,与他而言这个世界上只不过是又少了一个人而已。
世界上每天都有人死,而死的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医院的走廊里气氛沉默下来,周荷意识到樊濯清也在场,及时止了话题。
“爸爸,你怎么了?”
樊珏察觉不到他有些不对劲,抬手摸摸他的脸,紧张的看着他。
樊濯清垂眸看着她摇摇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过去的都过去了,他现在有了爱的人,不再是被遗弃的那个了。
“说起来濯清还未婚生女,这样的作风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你们秦家。”
魏瑶像是找到了突破口,阴阳怪气的讥讽,这样的事情无论放到哪家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