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乱臣贼女……”
那明黄色的身影，威严却蕴含悲痛。
连袍袖都在轻颤。
“朕的长缨，怕孤单。”
“都、都杀了。”
“给朕的长缨……陪葬。”
“康、康钰，侯府所有人……凌迟。”
“就在这里凌迟，朕怕等不了太久……”
随着女帝一声声带着咳血的虚弱圣意，苏府内，便在那满是苏家人尸体的地方，康钰等百越人，活活被凌迟。
侯府等上下几百口，也都于将军府内行刑。
像是女帝在用敌人的鲜血，为苏家人祭奠。
“这是苏家的孩子？”女帝将苏家唯一的一条根从暗卫手中接过，“她……怎么跟长缨小时候一模一样？”
女帝仔细凝视苏念片刻，忽然看向一旁的苏砚冰：“砚冰，这是不是你与长缨的女儿？”
苏砚冰早已被内侍扶了起来，他浑身是伤，却又哭又笑。
真……好啊……陛下她，一眼就看出念念是萧家骨血。
“陛下，她、她叫苏念……也叫，萧、念、锦。”苏砚冰说出那个，一直藏在心底的名字。
女帝骤然将怀里的女童抱紧。
长缨的女儿，长缨的女儿！
“傻孩子，咳咳……叫、叫母皇。”女帝一时有些激动，再度咳嗽起来。
一旁随行太医赶紧将药递上。
女帝吃了药，面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母皇……您、您要好好的，念念她……还小，若无人庇护，会有人欺负她……”苏砚冰望着女帝那激动疼爱的眼神，忽然就放下心来。
虽然狼多虎恶，可只要有这位皇祖母在，便是念念没了母父疼爱，也还有人庇护于她。
他可以放心地去找那个负心人了……
“你、你也要好好的，念念需要父亲，朕……会让太医救你。”女帝通红的眼里，满是血丝。
太医，早就已经在了。
而太医，也早就已经冲女帝摇了头。
这血都快被放干了，也就凭借一股意志力在撑着，哪里还有得救。
苏砚冰笑了一笑，摇头：“不、不必了……儿臣的身子……没救了……而且……儿臣想去找殿下……儿臣不会让她逃走……儿臣要她补偿儿臣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
苏砚冰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最终双手无力垂下，陷入永远的沉睡。
灵魂深处，依稀飘来那威严又悲伤的声音：“谢谢你，给长缨留了一条血脉……若有下辈子，朕还当你的母皇。”
“砚冰，砚冰你别吓我啊，砚冰……”
苏砚冰猛地睁眼，就见萧长缨双眼通红流着眼泪紧紧抱着他。
萧长缨……
啊不，是妻主……
“砚冰你醒了！你吓死我了！”萧长缨抱住苏砚冰胡乱地亲吻。
从头发到眉眼，从鼻梁到唇瓣，仿佛不断地安抚着苏砚冰，也安慰着自己。
“妻主……”苏砚冰痛哭出声，紧紧抱住身前这个两辈子的冤家。
原来，前世并不是全然的遗憾。
念念……她被她尊贵的皇祖母给救了。
他苏家满门为皇家尽忠，死而无憾。
他也守住了对这个冤家的承诺，到死没有辜负她的信任。
她虽中了奸计负了他一辈子，可他临死之前的那句话成真了——她得补偿他生生世世。
母皇这辈子，也还是成了他的母皇。
且对他很好，很好。
“别怕别怕啊，我、我们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那些不好的，嗯，不好的，都会远去。往后啊，你就是我萧长缨的命，你别再这样了啊，我心疼，疼得快死了……”
萧长缨抱着人，哽咽着安抚轻哄。
“不是噩梦，不是不好的梦，后面……结局很好。”苏砚冰想到最后出现的母皇陛下，眼泪终于止住，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前世，念念没有被康钰害死。母皇她及时赶到，救下了念念，妻主，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啊……”
他想，他心中最后一丝怨恨，也被这个很好很好的婆婆给打散了。
他、苏家满门，都可以为皇室牺牲。
生在武将世家，他从小受到的家训便是如此。
唯独念念……
念念是萧长缨强行塞给他的，她从来不知道念念的存在，她没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
所以念念出事，他痛彻心扉，就会将全部的怨与恨，都洒在萧长缨的身上。
“真的？”萧长缨一下子松开苏砚冰，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吗？
前世……母皇赶到，救了念念和砚冰吗？
所以那个时候，母皇知道侯府和百越的阴谋了？
“嗯！”苏砚冰含泪点头，动情地望着萧长缨：“妻主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母皇，母皇替你我、替苏家，惩治了那些恶人，就在苏家、就在我面前行的刑。而我上辈子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母皇说……下辈子还当我的母皇。”
说着，苏砚冰眼泪忍不住滑下来：“母皇金口玉言，所以这辈子，我真的成了母皇的女婿，终于可以再叫她一声母皇了。”
而且，是名正言顺的。
母皇什么都替他和妻主想周全了。
他好开心，好感动……
他真的很想马上给母皇磕个头，以示心中爱戴。
“真好……”萧长缨喃喃道，“真好……”
如果仇人在上辈子都得到了报应，那她往后，似乎也就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理由了。
只可惜……母皇受苦了。
便是母皇认定念念是她的女儿，有了寄托，可当时那种打击是绝对沉痛的。
当然，也许上辈子到那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她愿意这么想。
因为只有这样，母皇才没有受很多很多的苦。
这样，她才能感觉心里好受一些。
“我好想见母皇，我好想谢谢她，好想再叫她一声母皇。”苏砚冰轻声叹道，“我怎么会一直把这段记忆缺失了？”
不然……他就不会和妻主浪费这么久的时间了。
还好，还好母皇这一世提早发现了念念的身世。
否则他如今和妻主，也不会有机会正式拜堂成亲结为妻夫了。
“行，我们马上去给母皇敬茶！”
萧长缨一听苏砚冰这话，立刻就一个翻身坐起，随后将苏砚冰抱起来放在地上。
“来吧，为妻帮砚冰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