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故挑了挑眉梢，示意杜景尧继续。
杜景尧言简意赅：“纪行书给了他一笔令他无法抗拒的合同。”
无法抗拒的合同——这五个字的重量实在太大了！
下面的话不用再说了，因为两个人已经心知肚明——周兆丰那个狗腿子果不其然的抱上了新的大腿，而且是目前和他们陈家处于两个不同派系的纪行书。
这个周兆丰……可能也留不得了。
杜景尧悠悠地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说：“亏我待他不薄，对他的防范心一直是最弱的一档，他真是对不起我……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的话，搞不好到时候要被他咬上一口。”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陈君故慢慢开口，“因为很多东西都太过于巧合和踩在节骨眼儿上，这样看来刻意安排过的痕迹就十分明显——周兆丰成为他们的棋子，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把棋子亮给我看、还让我轻易的发现呢？而你那边也是，如果他们真的有意去隐瞒那个让人‘无法抗拒的合同’，想必有很多方法让你云里雾里——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
陈君故认真地看着杜景尧，一字一顿地说：“他们没有这么不小心，也没有这么蠢。”
“所以……”杜景尧皱了皱眉心，“你的意思是……周兆丰是他们声东击西的障眼法？他只是一个他们故意放出来的诱饵？”
“不知道。”陈君故松耸了下肩，“也许是，也许不是。”她如实回答，“这种事情就是博弈，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会发现其中的漏洞？他们这个事情做的又不高明……所以这次究竟是他们真的不小心，还是‘预判了我的预判’，从目前我们掌握的信息来看，还很难判断……”
“……”杜景尧放眼眺望远方灯火通明的夜景。
陈君故提议道：“目前别打草惊蛇的好，看看郑思危回来之后的局势再做决定，毕竟郑大公子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那么能挑事儿，保不齐郑家会因为他有些动作——你先留着周兆丰，平时该如何仍旧如何，和他继续周旋一下，合作案就找个充足的理由停掉，新的项目再找其他靠谱的合伙人。或者——”
陈君故顿了顿——她本来想说或者最近就不要再接新项目了，但话到嘴边，她又犹豫了。虽然她保护杜景尧和杜家心切，但也不至于连新生意都不做了，这成什么样子了……而且这样说不定会打击伤害到她的好兄弟杜景尧的信心和自尊心——她若无其事地说：“算了，没事，关于周兆丰就先这样处理吧。”
杜景尧说：“是啊，也只能这样了。”
“如今我们个人和小公司并不是重点，只要能安全平稳度过这几个月就行，风头能避则避，重点的是——”陈君故微弯手指，朝屋内的方向虚虚一指。
杜景尧当然知道陈君故说的重点是什么。
是他的家庭，他的父母，是杜家。
杜景尧长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桌子上的烟盒。
两个人一起望着夜景，相对无言了两分钟。
陈君故顺了顺被风吹得微乱的长发，忽然毫无征兆地笑了起来，轻声问杜景尧，“还有一件事，你猜我今天和谁见面了？”
杜景尧放下手中的香烟，看向陈君故，笑着问道：“和谁面见了？跟我你还卖关子？”
“谈凯。”
“……”杜景尧刚要说跟谈凯见面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就听到陈君故意味深长地说，“以及制造我之前那场车祸的目击者。”
陈君故慢慢地吁出一口气，轻声说：“他告诉我那场车祸的缔造者是贺江悦。”
杜景尧立刻睁大眼睛挺直背脊。
陈君故轻声说：“其实他说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我心中有数。很多事情其实不用调查，甚至没有证据，我早就可以猜到八九不离十了。但听到他对我说出来那些事，亲眼看到‘犯罪现场’，亲耳听到他报出名字，我发现自己还是有点难以释怀——那不是对那个男人，而是贺江悦贺济舟。”
杜景尧抿了抿唇，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君故，“你……恨他们吗？”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杜景尧都以为陈君故不会就这个问题给出任何答案的时候，他听到陈君故用她从未有过的温柔轻缓的声音，波澜不惊地回答：“我当然恨。景尧，你明白那种感觉吗？”
陈君故慢慢地侧了下身，直面杜景尧，轻描淡写地说：“一夕之间，你从‘骄傲’变成‘耻辱’，你从‘高高在上’变得‘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