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浑浊却精明的眼神定定望向贺济舟，闪烁的视线已经穿过他望向他身后小楼的某处。
这年轻人问得对，这么多年最让他担心操劳的也只他们现在身处的这一家了吧，这个家的男主人就是那个出格的“例外”，还有那对让人又害怕又惶恐的疯狂母子。
贺济舟的目光从老大爷身上滑走，“既然不是要钱的，时候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
老大爷目视着贺济舟，他注意到了对方的眼底闪过一丝憎恶，又不像是憎恶他这个人，倒像是憎恶某种根本不存在的情绪。
“你……！”老大爷被下了逐客令，气呼呼地瞪着贺济舟，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懂尊老爱幼了。
等等……刚刚那个眼神……
“小伙子，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老大爷虽然是疑问，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丝肯定。
那双什么都在不乎，冷漠疯狂到可以灭天灭地的一双眼睛，彼时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出现在一个六七岁的孩童脸上，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心惊害怕。但是想到他拥有那样一双难以言说的父母，害怕他的同时，又会对他生出无限的悲悯来。
若当年那个孩子长大了，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小伙子这般大了，看眼前这个小伙子衣着打扮，还有浑身上下压迫人的气场，如果真的是他，他应该过的还不错。
“是你吗？孩子——”老大爷洪亮的声音因为感怀，夹杂着激动和一丝颤抖，甚至连脚步都上前了一步。
就在他满是松皮的黝黑大手快要拉住贺济舟手臂的时候 ，贺济舟淡漠地后退了一小步，冷然又嘲讽道，“认错人了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快要进屋子的时候丢下一句，“陈君故，栓上门。”
“栓-门——”陈君故默默在心里咂摸着这两个字。
老大爷热脸贴个冷屁股，脸上过不去，悻悻地说了句走时别忘了去村里交水电费之类的话就背着手离开了。
陈君故送走老大爷，从门边的角落里找到一块木头疙瘩，试了几次，成功栓上门。
回去的时候“厨房”的水早已烧开了，她转身去楼上搬来泡面箱子，搞了两碗泡面端到了贺济舟面前的窗台上。
“呵——”贺济舟依然坐在他下午一直坐的那个椅子上，懒洋洋地撩起眼皮，“陈大小姐还会伺候人呢？荣幸之至啊。”
陈君故立刻拿起属于贺济舟的那碗泡面，冷冷地瞪着他，“如果你现在不想吃，如果你还想继续说废话，那我现在立刻倒了它。”
贺济舟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居高临下的陈君故。
他忽然就想到了在“流金娱乐城”那晚，她夹起炭火就往白治生的脸上捅的画面——
贺济舟很了解陈君故，也很清楚如果他再说一句废话，那么她可能不会把这碗泡面倒出窗外，而是倒到他的脸上。
他若无其事地摊了摊手。
陈君故又瞪了贺济舟一眼，将泡面放回他的面前。
两个人端着泡面一言不发地吃着。
几分钟之后，陈君故忽然勾唇一笑，“真有趣，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贺大公子不敢认的人。”
贺济舟的行事作风简直就是贺鸣凡的翻版。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有把握一招解决麻烦，他肯定连这个屋子都懒得踏出去，他之所以出去说出那番话肯定是因为他非常了解刚才那位老大爷的禀性，故意提及金钱用言语相激，果然起到了负负得正的效果。
贺济舟抬眼望向陈君故，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他是这个鬼地方的老村长。”
陈君故一副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就难怪了，当了一辈子人民的好公仆，明明是出于对村民安全的负责，才会不顾村路泥泞前来察看询问，到了贺济舟嘴里却被他故意说成是为了索要钱财，这对老村长来说一定是极大的侮辱，所以他才会那么激动和愤怒。
陈君故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贺济舟，“他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真能阴阳怪气。贺济舟瞥了陈君故一眼，懒得开口，又看了一眼手上的泡面，实在是没胃口，又放回窗台，望了会儿夕阳，又拿出手机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