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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之中,光芒不再,一片残破的牢笼地上却歪七扭八躺满了人。

严枭看见安宁的狼狈叹了声活该,又看见这个陌生男人前后不一的狠厉,打了个哆嗦。

啧啧啧,这男人真狠。

暗叹声落,耐不过好奇心,他又伸出了手掐算了半天,竟如迷雾遮眼,半天看不清楚。

再强行算下去恐怕会受到反噬。

“唉,怎又是如此。”

他泄气的低喃一声,忽然感觉周身凉意迸发,抬眼便直直对上一双凉薄毫无情绪的墨一般浓稠的狠厉眼眸,瞬间喉咙好似被掐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呼,吓死爷了,还以为他能看见。”

终于,谢谨之转过了头,严枭长舒了口气,却没看见那双陌生瞳孔中闪过一丝莫名。

……

一束光线透进密不透风的黑暗之中。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黑色身影倒在床边,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副金闪闪的什么东西,遍地都是已经空了的酒壶。

不远处的柜子敞开,大大小小的画像密密麻麻地挂在墙上,描绘的是同一个栩栩如生的美人。

谢谨之睁着眼,原本犹如黑色琉璃般剔透的眼里失去了光,他颓然又呆滞地直直望着窗台上在阳光下早已枯萎了的兰花。

“你骗我……”

“你不是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吗……”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你说过,你说过要嫁给我的啊!”

……

近乎绝望的自语声时不时低不可闻的响起,谢谨之的声音变得沙哑又低沉,眼下的青黑映的整个人颓废又阴沉。

“铮!”

利刃破空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急促的脚步声随之响起。

谢谨之默然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像一个没有灵魂的雕塑,丝毫不顾及这忽然响起的声音,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确切的说,他真的已经不在乎了。

要不是燕王一系未全歼,他还没为她报完仇……

不过也快了,也不需要自己了。

“等我……”

近在咫尺当然剑芒闪照,横亘映照在谢谨之的脸上,他的睫毛眨都不眨。

就在剑锋即将没过他颈脖的那一刻,突然停顿迟凝了一下。

“锵!”

就在此时,墨砚破门而入,熟练地截下剑来,讲她逼退数十步。

“宣笔!你发什么疯啊!”墨砚咬着后槽牙训斥,接着恨铁不成钢的大声质问着,“你这是要弑主吗?”

“是,又如何?”

宣笔默默抬眼回声质问。

两剑对峙,四目相对,墨砚被宣笔眼中滔天的恨意吓住了,他未曾料到,宣笔会为一个惊鸿一现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或许,不止是她,公子更甚。

墨砚将视线移至那个颓废、萎靡、消沉,浑身上下仿佛都失去了生机的男子身上。

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公子,不复玉树临风,不复温文尔雅,仿佛抛弃了众生,不,更像是他被……抛弃。

看见自家公子的近况,墨砚无奈又心疼,却又能如何。

“让她来吧……”

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期待……解脱。

“公子!”

半晌得不到回应的墨砚湿润了眼眶,却退开了半步。

宣笔嘴唇紧抿,脸色严肃,一贯对知微笑得温和的脸上闪过杀意。

“她说过,她想要自由!”

一步。

“她说过,她想要回家!”

两步。

“她说过,嫁给你她应该会很开心。”

三步,谢谨之忽然抬起了头。

“她说,她会开心吗?”

谢谨之笑了,笑得像得到喜欢玩具的小朋友,笑得那般凄凉与可怜。

可是,失去了便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安宁那毒妇便有那么好?好到你要杀了她。”

四五步,语气失去了平静,带着冷冷的质问。

“宣笔,不是的,你误会公子……”

墨砚急急上前的动作被谢谨之抬手制止,一双墨眸紧紧盯着剑锋,竟隐隐有些期待。

疯了,公子疯了。

墨砚脑中警铃大作,手中紧张地抓着剑柄。

“我要替她报仇,是你毁了她,你是罪魁祸首。”

宣笔持剑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

“噗呲。”

锋利的剑锋刺进血肉的声音刺激着墨砚跳动的神经。

而受到伤害的本人,却笑得肆意活像个疯子。

宣笔此时却停止了动作,低头呆愣在原地,熬的急性子的墨砚差点冲上去帮她先捅进去再说。

“她还说过,这副金钏,她很喜欢。她知道是你亲手做的,她见过你桌上的图纸。”

宣笔喃喃低语,也许是因为她已经自己不会说话,所以大大小小的屁事都喜欢与自己分享。

原本自己也是厌烦的,可她真挚、活泼,富有生机,最是能打动人心,应该没人会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的人都得死,宣笔眼前滑过安宁等人 眼中的杀意喷发。

墨砚吓了一跳,小心地出声道:“宣啊!这都是误会,公子并没有对姑娘不利,是安宁那个贱人!”

说着他顿了顿,有些不想污了宣笔的耳朵,但是考虑到公子求死的疯狂,还是开口道:“再说公子一直再为姑娘复仇,贵妃通奸被皇帝直接撞破,直接一条白绫赐死。安宁和燕王不顾人伦,被捉奸在床,安宁被驱逐和亲,嫁于草原上六十几岁的老可汗,燕王也再无登顶可能。皇室恶臭不堪、岌岌可危,眼见便要倾颓。”

“此番良多,都是公子日夜谋划,他只等着将这些人都送下去赎罪,为姑娘报完仇再亲自下去赔罪。”话说到这,墨砚哽咽了一声,又大声呵斥道:“你怎就不知公子对姑娘心意之重,你难道只以为你忠贞不二、尽诚竭节吗?你的眼界窄了!”

宣笔呆愣地松开手中利剑,墨砚一个飞身便冲过去支撑住,不让利剑落下来,使这个面无表情,沉迷于自己世界的,脑子现在真的不太正常的主子失血而死。

“她还说过,她知道金钏摘不下来是因为你动了手脚,但是她相信你,相信你会遵守誓言,不伤害她。”

“……可你最终,还是伤害了她。”

宣笔留下最后的话后,魂不守舍地离开。

“滴答……”

谢谨之捂着脸,无声呜咽着。

墨砚清晰地看见,记忆中从未哭泣过的少年,无尽的泪水从指缝中流淌,落在地面溅起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