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荆川看到来电显示，很快就接了起来：“周薇薇，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
“你直接说事儿。”
“下午吃了饭，方菲想去医院待会儿，又不愿意我陪，我把她送到医院就回家了。可我刚才打她的电话，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面又关机了。”
周薇薇的话刚说完，傅荆川已经穿上鞋子往外走了：“我在医院附近，马上去找她。”
“好，那我也过来。”
“不用，她应该只是想一个人待着，我找到联系你。”
傅荆川挂了电话，又给方菲打过去，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的电话已关机。
他从肾内科的病房找到了停尸房的楼道，又在医院的凉亭和休息区这些地方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
他甚至还爬上了医院顶楼，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后才稍稍安心了些。
站在顶楼往下搜索了一番，还是没看到熟悉的影子，突然注意到医院附近的居住楼盘，寻思方菲可能回家了。
他立即联系保姆，保姆那儿还有房子的钥匙，他让保姆赶紧送来，在楼下取了钥匙就往楼上去。
快速而急切的把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了半圈打开门，就看到卧室里有昏黄的灯光传来。
他迅速关门，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到方菲扑在床边睡着了。
再走近一些，又看到她怀里抱着杨诗琳的衣服，脸上还挂着泪痕。
傅荆川的胃在隐隐作痛，心里也痛，一时间竟分不清哪里更痛。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与她高度平行，认真地、仔细地端详着她。
曾经离自己那么近的女孩，如今却突然发现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杨诗琳的死他难辞其咎，胃部的肿瘤亦是良恶不清，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没资格把她留在身边。
他慢慢地伸出手，想帮她擦眼泪，可手指刚碰到她的脸，她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傅荆川？”她睁着朦胧的眼睛，不太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一看到你，我就想到我妈妈，我就会恨你，更恨我自己，恨我同意你靠近我的妈妈，恨我间接的害死了我的妈妈！”
“菲菲……”傅荆川后退了几步，有些仓皇失措地说，“我这就走，你别激动……”
方菲的眼神却有些失焦，像是看着他，又像是看着他身后的某处：“你走了，留下我和孩子，我又该怎么办……”
说着，竟闭上了眼睛，身体软绵绵的从床上往地下梭。
傅荆川意识到她没有清醒，而是梦魇了，在她掉在地上之际，几乎是扑在地上滑过去，在最后一刻用手臂护住了她的脑袋，而他的胳膊肘撞击地面发出了闷响。
傅荆川维持着姿势没敢动，直到方菲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他才把她抱到了床上，再试探性地轻轻地脱去她的外套和鞋子，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他凝视了她好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她拍了很多照片，然后把台灯关了，借着窗外招进来的月光，就坐在地上陪着她。
期间，给周薇薇发了信息，说已经在出租屋这边找到方菲了，让她在天亮前过来就行。
发完信息，傅荆川侧着脑袋，视线落在方菲身上，深情又寂寥，克制又温柔。
他心里清楚，今晚过后，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她一起待到天亮了。
虽然胃部一直不舒服，但他还是希望天能一直不亮，她能一直熟睡，那他就能长长久久地陪着她。
可这终归只是奢望罢了，天该亮的时候还是亮了。
手机震动着，是周薇薇发来的信息：“我在门外。”
傅荆川起身，他多想亲亲方菲，可终归没这个勇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出去。
打开门，周薇薇裹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外，她搓揉着手，小声地说：“下雪了。”
傅荆川嗯了声，周薇薇又说：“今天的葬礼，你去吗？”
“去。”傅荆川说着往里面看了一眼，“她还在睡觉，火化九点开始，让她多睡会儿再叫她，还有，别说我来过。”
周薇薇点头：“知道。”
傅荆川下楼，零碎的雪花飘落搭载他的身上。
他伸出手去接，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就化了，消失不见。
如同他曾短暂拥有过的幸福一般，仿佛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幸福都结束了。
他在楼下站了很久，直到双腿被冻得有些麻木，才走到小区外面拦了辆车回沁园。
娟姨也是一宿未睡，甚至衣服都穿着昨日那身，她一听到开门声就连忙出来迎上去：“荆川，回来啦。”
“嗯。”
“菲菲还好吗？”
傅荆川往二楼走去，闻言脚步微顿：“不大好。”
“能理解，她是不是把她妈妈的死怪罪在了你身上？”
傅荆川慢慢上楼：“不止她，就连我都怨恨自己。”
“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她妈妈的身体本就羸弱。但眼下还是得多多照顾方菲，并顺着她的情绪，毕竟她怀了孩子，胎象又不是很稳，受到刺激再加上劳累，很可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