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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指挥使府小东院的大门开在中院的东北角,门前有两棵巨大的松树,从嘉靖二十五年庚戊之变后,蓟辽总督府从蓟州移驻密云 ,这棵大树就有了,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密云警卫营第一旗第一伍守卫的岗哨就在这里。

这里是密云边军的骄傲,只有最好的边军才能进警卫营,警卫营中技战术最好的边军才能进第一旗,今天站在大松树下的警卫营第一旗第一伍伍长洪长河就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的骄傲在于:他是整个密云箭法最好的人。

他站在大松树下,大门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的两串黄色的灯笼,把门前的一片空间照的雪亮,大门边的两头卧虎,安静而狰狞,门眉上是戚帅亲笔书写的“威武”匾额。

站在这里,透过张开的大门,他能清楚的看到新来的指挥使大人正坐在窗前奋笔疾书。

已经连续几天了,他发现年轻的大人每天日程安排的很紧,早上鸡鸣时分,大人已经起来,在庭院暗淡的灯光中,赤裸着上身打半个时辰他也叫不出名堂的拳法,接着是读书,连续读半个时辰,到天色微明,简单吃过早饭以后,开始处理公务,这样要一直忙到下午,晚上原本是休息的时间,可是奇怪的是,大人总是带着九个勤务兵从他的身边过去,在他身后的议事厅里讲一个时辰的学。

最奇怪的就是讲学了,他是经过武举考试进入边军做伍长的,《四书》《五经》可能差一点,武官需要学习的《孙子兵法》、《纪郊新书》、《尉僚子》等武举科目,他学的可一点儿也不差。

可是站在门口,听到大人讲的学识:什么《制图与识图》,什么《火炮的测距与仰角》,什么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他连听也没有听说过。

他还担心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没有读过这方面的书籍,特意问了问警卫营的千总和协统,两位年轻的老总也懵了。

吃过饭,大人在四合院内围着那两棵石榴树和松树慢慢踱开了步,这是大人的休息时间,将落未落的残阳让一抹暗红色的霞光留在东厢房青灰色的兽脊上,深绿色的松树在夕阳的过滤下带着一层紫色的清冷。那个叫景智的近卫把那件浅色的棉衣洗了又洗,之后把交领拉的整整齐齐的搭在两棵松树之间的绳子上。另一个叫来顺的是一个闷葫芦,他除了给大人收拾房间,就是伺候他那十几只鸽子,板着脸谁也不理,看起来很高傲的样子。那九个和自己在一个营的警卫,此时正坐在东厢房里,大声的念着书,有几个甚至趁着大人踱步的空闲,拿着宣纸钉成的本子跑过来问问题。

大人一边踱步一边缓慢的回答。

在刻板的军营中,洪长河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向往,可是看到那九个和自己一样的警卫,他知道自己向往什么了。

酉时三刻,太阳已经隐进了西边的雾灵山,天色暗了下来,院子里的灯笼也挂起来了。

那九个警卫加上两个近卫都已经整整齐齐的坐在他身后的议事厅里,侧过身,隔着议事厅的偏门,他能清楚的看到那十一个人坐成了两排。正有一个欢快的声音叫嚷着:快摖黑板,快檫黑板。

站在偏门外,从这个角度他看不见黑板的样子,也不明白它的用途,只是觉得那肯定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时候大人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做的三角形木板,腋下夹着一个大一点的本子,低着头,就像一个私塾里的老先生一样,从大门里走出来。

他两腿并立,右手击胸,“啪”的行了一个军礼。

大人有时右手拊胸回礼,有时右手抬到眉毛边,手掌张开,在耳朵上摆一下,这个动作常常使他迷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人又把手抬到眉毛上,向他摆了一下,又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低着头一步一步上了议事厅的台阶。

换岗的时间到了,他又可以坐在议事厅西边的台阶上静静得听大人讲解。

刘景仁早已经看见了议事厅外听讲的警卫,最初只有西门外的那一个高个子警卫,后来直通前院的南门外又来了一群警卫营的警卫,再后来这些警卫甚至慢慢从大门外坐到了大门里,有时还移到后排的椅子上。刘景仁什么也没说,该怎么讲课还怎么讲课。

可能他讲解火炮的仰角和测距太难了点儿,今天中午回来的时候,正遇到在前院儿操练的警卫营临时休息,警卫营的千总、协统十几个人把他围在中间问个不停,差点儿耽误了公事。

今天晚上,刘景仁讲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的第二部分,内容安排的不多,讲了一个多小时就讲完了,他合上讲义准备离开的时候,坐在门外的几个警卫呼啦啦的涌进来。

“指挥使大人,我们也想做你的门生,你能收下吗?”千总王向前是一个胆子比较大的人,他首先开口说。

“指挥使大人,你讲的火炮原理,实践过吗?”姬昌达协统年龄已经三十多岁了,性格稳重,他并没有盲目相信刘景仁的学问。

“先师孟子告诉我们:好战必亡,忘战必危。指挥使大人的《战争论》上说:战争可以获得财富,可以解决国家危机。这和圣人的理论不是矛盾吗?”什长廖东林很有主见,同样问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刘景仁笑了笑说:“怀疑是获得真理的第一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们两个的问题都说到根子上了。我的火炮理论和战争理论都是经过实践检验过的,这是新学。新学的根基就是实证。”

“圣贤告诉我们要慎战。指挥使大人以为呢?”什长廖东林继续问。

“没有永恒不变的真理,不同时代需要不同的理论。如今辽东是我们愿意作战吗?可是战争依旧降临到我们头上。这个世界有小偷,也有强盗,你没有棍棒和猎枪,能教育好敌人吗?我们必须研究战争,进而驾驭战争,并最终取得战争的胜利。”刘景仁坚定的说。

听到刘景仁的话,警卫营的军士们沉默下来。

“那我能做你的门生吗?”“先生能收下我们吗?”“我们也想学新学。”······

“我的新学和王阳明先生的心学虽有不同,可是也讲知行合一,这一点你们能做到吗?”刘景仁问。

“能!”“我们能做到!”

“那你们坐进来听课吧。”刘景仁说。

“谢先生!”

几天以后听课的人越来越多,东议事厅很快放不下了,刘景仁只好把教室移到大议事厅去。他又聘请了两位教席,一位教识字和《孙子兵法》,另一位专门教算学。他发现他教的东西有些深,这些边军连基本的识字率都不能保证,要想取得好的效果,只能按部就班。

随后他重新优化了课程,除了识字、算学和军事以外,他又陆续开设了物理、化学两科。

每天前半天上基础课,后半天军事训练和射击特训,晚上再由他上物理、化学两门专门课程。

最后这些新学学员稳定在210人左右,密云卫指挥使府俨然成为一个仅次于东林书院的新学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