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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长为了刘骜的立后“大”计,可谓竭尽心力,去长乐宫请安问好的勤快劲,他认第二,绝没人敢认第一。

与太后沾亲带故,又仗着能言善逗,总是在王政君心情愉悦之际半撒娇、半献乖卖巧地切入着赵飞燕的好话,不过一月余便让王政君对于赵飞燕的本能厌拒于悄然间几乎荡尽。

当然,只是不再主观地讨厌嫌弃罢了,想立她为后还缺关键的临门一脚。

这日早朝,成帝刘骜忽然下令立即罢建昌陵邑,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堂自省,承认因误听解万年的鬼话,错下了如此劳民伤财的一个错误决定。

他将锅甩给了解万年,自然免不了顺带着痛骂了解万年一顿,说他:佞邪不忠,毒流众庶,海内怨望,万古不息。

这是自然是有官员私底下替他拟好的话,要依他的性子,真生气大概便是直接泼骂:解万年,你个不忠的畜生王八犊子,干了这么件遗臭万年的狗屁事还连累了我。

之前多少官员苦口婆心劝不住,劳民伤财了这许多,都要没人敢劝的时候,就为了赵飞燕,说撤就撤。

对刘骜而言,果然是天下万般皆下品,唯有怀中美人娇。

没多久,解万年和陈汤便被发配去了边郡敦煌,也算去了两颗毒瘤。

而当天,淳于长便兴冲冲地去长乐宫汇报了这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当然,在他的口中,这能叫皇上意识到错误的大功劳离不开所谓的贤内助,同样受过贫苦的赵飞燕。

“这昌陵不说劳民伤财,这两年更掏虚了国库。我与皇上奏过好些回了,他总是犹犹豫豫难以决断,其它百官的话更是听不入耳。倒是城外怨声风吹,入了宫中,赵昭仪听得百姓受苦许久,而昌陵竣期遥遥无望,又闻百官皆劝,便劝了几句让陛下要广纳贤言,认真思虑昌陵之事。结果陛下第二日果真与众臣好一番认真商讨,听得进百官言便意识到了错处,当堂自责罢了昌陵之工。”

昌陵一事,最近她也风闻了,也想劝,但百官劝不住,自己难不成拿太后的身份直接下命硬压于他?

儿子长大了,还是皇帝,作为母亲若还像小时候那样硬管,不说他心里接不接受得住,就是传出去了百官也以为自己还想掌着权。

种种缘故,她也只能静坐长乐宫观望着。

此时,王政君听说儿子终于能好好上朝并与百官有模有样地商议,更虚心认了错,那是心欢到眉开眼笑,连接下来追言要惩处人的话都带着笑意。

“还有那解万年,可不能轻饶。”

“这自然,此事闹得如此沸扬,不说百姓,就是百官也轻饶不得他。”

只是话说到此处,原本喜形于色的淳于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为难之事,脸上的喜容渐下。

“子鸿是有难事?”

淳于长每日里都是笑脸盈满,欢语而伴,这难得的表情变化,王政君自是瞧在眼中,以长辈的关怀之情询问。

等的就是太后的询问,暗藏心喜,淳于长脸挂为难之意,故作沉吟。

略作了沉吟,见吊出了王政君的疑惑脸色更浓,淳于长这才朝着殿门外扫了扫,弄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姿态,上前一步,在她耳旁轻声:“太后可知最近皇上又开始微行出宫?”

“皇上又开始出宫了?”王政君惑忧参半。

之前那不务正业的张放总唆着刘骜出宫寻欢作乐,浪荡形骸,一点也不顾君王威仪与安危。终于张放被驱谴回封地,刘骜也老实了许久,这又是谁开始撺带着他出宫?

也没听说刘骜最近又有亲近谁,走得近的不就是眼前的侄子吗?

思虑着,她没忘放缓语气补充了一句:“皇上毕竟还是贪玩,宫中烦闷,偶尔出去散散心却也无妨,你看着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好姨母,真要是偶尔出去散散心倒也罢。最近他是日日指带着我,半夜三更在外冒险。舍了天子、万岁的尊称,用着贱名去烟花酒楼间,民间人家处,与人勾肩搭背,饮酒取乐,男女混乐不分尊卑。侄子实苦于臣子之身如何也劝不住啊。我是私下里与您讲,可千万别叫陛下听得是我背地里告状,那指不定皇上要如何惩处我,或者把我一道圣旨也打发去了边处,也没法替姨母您看着些陛下了。”

王政君闻听此言,再抹不淡表情,忧容更掺了怒色。

淳于长见状更是扑通跪在了她的脚下,继续添着火候:“太后您是不知啊,皇上这阵连日出宫已经招来了下面不少非议!百官们都暗地里议说大汉兴盛至今已然九代,一百九十多年里的数位帝王那皆是承天顺意,或中兴、或守成,无不遵守着祖宗定下的法度,唯当今天子只顾纵情肉欲,胡作非为,这是失了君道,逆了天意,才至今无有儿孙之福啊。他们还说,他们还...”

淳于长欲擒故纵间,王政君已是气得身体发颤,抬手一拍几案,少有地怒声尖喝:“够了!住嘴!”

“太后息怒,姨母息怒啊,这都是他们说的!”淳于长这回是真真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伏身叩头。

“子鸿,你身为卫尉,有典守宫门之职,打今儿起,宫门上锁,加派岗哨,严禁皇上出宫。谁有异议便说是我说的,让他来寻我!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这一身臭毛病!”

政务她不敢轻易沾染,但自己儿子作风问题,为人母自然有责管治,便是后世史书也不敢置喙于此。

看着脚下吓得哆嗦的侄子,她努力收起了怒气,厉声交代,并伸手扶了扶他的肩,示意他起身说话。

淳于长也不起身,也不接话,只顾低头继续伏着,等她发够了火,怒气收得差不多了才抬头出声。

“太后决策甚是英明,只是这法子即使锁住陛下的身子却锁不住他的心呐。锁得一时更难锁得长久,还得设法从心入手。”

“从心入手?”

“皇上如此沉于微行出宫,不过是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花花女子所吸引,说白无非女色,所以,归根结底还得在这上面做文章。”

闻言,王政君忍不住眉头轻挑,似明悟却还思虑。

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她自然知道,别的本事没有,对于女色的好求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只是,谁又有本事真能拴得住他那颗浪荡无迹的心?

想起赵飞燕入宫后刘骜难得的一阵老实表现,她忽然明白了淳于长的诉求。

“你先起来。”她再次伸出扶了扶他,待对方顺势起了身,这才追问:“你是想借那赵家丫头来栓皇上的心?”

“太后果然智若天人!一顶皇后凤冠能值几个钱?若能换回一颗大汉天子的心,保住汉家江山的声名,您自然是拎得出两头轻重。”

“可那丫头拴得住?”

“您想想她进宫后这两年多来陛下的表现,你可见过他如此专衷于一个女子这般久的时间?至今还盛宠不衰,更让陛下甚至主动起了封后的心思,正因为他起的封后心思,却又无法达成,才使得陛下生了愧对的心,忽然地重新鬼混逃避。咱只要顺坡下驴,太后您再以此为凭训导一下番,何愁她拴不住陛下的心?”

这一番话下来,王政君确实是动了心。

但皇后之位甚重,一时之间她仍有犹豫。

“不如这般,我便去与陛下说太后有些想立那赵家姑娘为后的打算,不过风闻他最近表现不佳又生犹豫。以此探一探陛下的心思反应?若赵飞燕真能定得住陛下的心,到时您再顺水推舟?”

淳于长深记着不可急于求成之诫,见王政君表情松动犹豫,见缝插针,得了王政君点头默允,便欣然告退出了宫。

他这头刚出的是太后的长乐宫,转头便又欢欢急急地直奔未央宫。

见着了刘骜,淳于长将方才如何用言语打动太后的经过生动详细地又叙了一遍,最后告诉他接下来再不要随意地私自出宫了,好让太后知道为了赵飞燕,他忍得住浪荡收得紧心。

“陛下,您且记忍性收心,让太后知道这赵昭仪确实是拴得住您的心。”

“说什么拴啊,朕又不是驴子。 不过这你倒是放了心,以她们的风姿,这天下怕再寻不出这般别有迥异的姐妹花,这宫外千姿万彩还真比不上此时宫中一抹红。”

成帝刘骜笃定着,又高兴地拍了拍淳于长的肩,以示亲近。

至此,淳于长彻底地代替了原先的张放,成为了刘骜真真正正贴着心的心腹。在此时的他看来,眼前的淳于长比小时候的王莽,之前的张放,都更贴心称意。

这王莽,长大居然还与自己耍起了小性子,非得淳于长再过去巴结讨好他些时日才愿意出着些点子?

不过淳于长虽然贴心勤快,但王莽的那股子聪明劲却是他没有的,更也学不来的。

“嗯,此番事成也得给王莽这小子些甜头,让他知道自己领了情,只要让自己贴心了便有好处。当然,也仅一点甜头,也好叫他知道只有更积极地为自己办事才能有更大的甜头,你再聪明也抵不过淳于长的贴心。”

他也猜得出,此番谋划应尽出王莽之手,而不是淳于长所说的只有昌陵一项由王莽所献。

但他更领淳于长的情,因此也不挑破。